邵越走后，独留陈步长和两幅画在庭院中，陈步长纳闷，姜九生是不是会错了他的意？他就这样不明不白收下两幅假画，话说回来，这画到底怎么处置？
“生爷，这画......”
“随你处置。”
“邵越......”
“你找人盯着他，希望他能带点脑子。”
两次没说完就被姜九生劫胡，陈步长撇撇嘴明白了。
“上次邵越跟我说过有关西药店的一些主意，最近有什么反应没？”
邵越提出的一文钱体检方案，希望溢城的人能趁早了解自己的身体从而拉动西药店的发展。
“有点动静，不过这动静多是骚动，现在的人除了富的惜命，其他人只有等真撑不下去了才会想到医院药店，让他们腾出大半天功夫去体检，岂不要给他们开膛一样？”
“怪不得邵越过来半点风声都不敢透露，既然这样，那就先从有钱人入手试试。”
“嗯，他们已经改变入手点了。”
“邵越的主意不错，恰恰是因为死到临头才找到医院，对医术的期望值太高了反而忽视了预防的问题，不过现在的人难以接受是合情合理的，步长，你会因为早上在脖子上发现一个新长的小包就去医院吗？”
“当然不会。”
姜九生点点头，“说不定那个小包就是肿瘤的前兆。”然后不以为然地伸手摸向果盘，“等人们不把医院当成一个治病的地方，而是作为一个保卫健康的存在的时候，医院才会发挥它最大的作用，药店也是一样，邵越他们提出的新方策才有可能实现，现在太早了。”
“您对他们没抱希望？”
“抱了，希望总要有的，就算能料到结局，他们应该受到鼓励的。”东西是好东西，可惜了，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合，“你继续派人留意，另外跟斯考特谈判的时间安排好了吗？”
“确定在下月十号，您确定要亲自去吗？”陈步长还有半句其实......挂在嘴边。
“好久没坐自家的船出海了。”
农历三月十八，阳历四月二十六，这天是个黄道吉日，大红日历上说今个适合剃头婚嫁设宴。
李伏龙的酒宴就在今日，阳光明媚，十里连开的好天气，就是缺点正儿八经的白云遮遮这么碧蓝的天。
用猜也知道姜九生一定不会去，自然有劳陈步长代跑一趟，陈步长和赵少礼约好一同，坐的同辆车来只是先后脚跨进的李府。陈步长一只脚跨进，半个身子侧在门里半个身子侧在门外，他仿佛已经感受了什么叫做“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感觉溢城又会出大事。
“准备呆到几时？”陈步长在赵少礼后面忽然开口，两人紧挨着前后进，倒不是大门不够宽敞，陈步长就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中心人物。
赵少礼愣了一下，只见着李伏龙的管家伸手迎上来，立马握过手回应，而后其他人陆续进来，管家笑着脱身而去，赵少礼回头望一眼陈步长，“呆到酒足饭饱。”
李伏龙的酒宴级别当真不一样，陈步长就是随意一瞥，看见好多面熟的，不是官位显赫的就是一些富贾名流，譬如周围已经涌满人的江心洲这只老狐狸，有段时间不见，身体看着还是那么硬朗结实，看来这小小儿子的酒席陈步长可以盼盼了。
姜九生回回放陈步长出去吃香喝辣的，自己则简单化吃食，厨娘习惯后也从不婉劝，姜九生吩咐吃什么就煮什么，量也不多煮，这回木桌上仅一碗南瓜笋干面疙瘩，味道不错很家常的美食，只可惜姜九生没吃几筷子就放在一边吹风了。
他手头上的资料是关于即将要去的别国的谈判项目，上面圈圈点点标注很多，自己正规方圆，一看就出自陈步长的手。斯考特是长胜在外国的接应码头商，这种谈判很重要，姜九生必须亲自跑一趟，不论如何再给陈步长演示一遍，这样的机会姜九生料也不多了，外国洋人可没这么容易对付。
赵少礼当真是在李伏龙的酒宴上吃饱喝足，只是这千里远发去的请帖，李伏龙到现在居然招呼都没有一句，赵少礼只是匆匆瞥见手里掂酒的李伏龙一眼，身旁那人他们都认识，是卫生局的荣秉，后来就不见了人影，倒是来打招呼的都是赵少礼以前溢城军队中的同事战友，看见赵少礼全都一窝蜂涌上来查问情况，问他过得如何，待遇怎样？
“你说你，平添城的酱津油柿吃了多少个？”其中一个看来一身凛然的军人开口询问，说的还是吃的。
“一个，第一天去的时候就去尝，结果后来住这么久还真没再吃过，只是名声大，对不惯我们的口的。”赵少礼真是实在。
“诶，那你说那什么好吃？”
“外面的东西再好吃都及不了这里的，你们别羡慕我，我还羡慕你们呢，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还就想念溢城街边卖的榆钱儿窝头。”
“瞧你一副没看过好东西的样子，现在这么大官，还是我们溢城调派过去的，这种小县城应该把你像菩萨一样供着的。”
赵少礼的笑容停了，微微抬头愣住，“坐的越高其实越是平贱的命。”不体会深层百姓怎么在高位上正襟危坐？不过很快赵少礼就意识到对他们这样讲不妥，立刻闭了嘴。
“赵军官这话不合逻辑啊！”闻声从人群中穿来的是一身绛紫色中短袍黑裤的李伏龙。
今天的主场不能失了光环，李伏龙请赵少礼来可不是让他抢了自己的主角光环，眼瞅着这边人多起来，李伏龙赶紧过来。
赵少礼闻声转头看去，看一头摩丝精神焕发的李伏龙，微微上扬嘴角，“李队长好忙，想打招呼都看不见人。”
“这声招呼当然是我来跟您打，是吧？”
李伏龙伸过酒杯，意思是敬一杯，赵少礼也立马举起桌上半满的酒杯碰上，仰头倒尽。
“感谢赵军官肯给李某人这个面子，大老远跑来和我的酒，我李某人真是脸上贴金。”
“不敢当，隔海海平，隔虎虎死。”
陈步长在旁坐着，全然无顾抽筷子夹菜喂进嘴，听到赵少礼这话忽得笑出小声又立马收敛住了继续夹菜。
李伏龙听来依旧是笑笑，眉眼盈盈的样子，忽的开口道，“赵军官不知道午后有没有其他事？想请赵军官单独聊两句。”
“我都搬去平添城活了，溢城还能有我什么事？”赵少礼这次回来显得更加咄咄逼人，也许是磨练多了。
李伏龙一时哑言，点点头，“那待会还请您留步，在大院里等我。”
赵少礼微微一笑，“行的。”
姜九生手里还捏着资料纸，陈步长打个饱嗝径直走来，只觉胃里翻来是阵竹笋鸭汤的味道。
“少礼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你还别说，不吃一家饭不进一家门，赵军官被李伏龙留下了，单独聊呗。”
“那你怎么回来了？”
“不然？”陈步长摊手示意，“不然我还等在门口？”
“下午去把合同拟出来，这是特别事项，拟合同的时候注意。”姜九生将桌上的纸递给陈步长，上面清晰列了几条重要事项，字迹清楚潦草，他发现陈步长最近的胆儿是越来越肥了。
赵少礼嘴里还嚼着方才桌上青花瓷盘里的鱼糕，就坐在李伏龙的对面，大堂里就剩下两人，李家一下子变得寂静。
晚饭时间赵少礼才慢慢趟回姜家，跨进姜家的时候下人立马通知陈步长，陈步长赶来看见赵少礼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头发上还漾着晚风，陈步长都快冲进李伏龙家里要人了。
“怎么聊到这个点？”
“没，简单几句就走了，下午在溢城好好逛了逛。”
“嗯也是，这该逛的得逛。”
“姜九生呢？”
“房里看书，您去打声招呼吧，刚才还问起您呢？”
赵少礼简单作“嗯”后就踏着小快步走向别院了。
姜九生手里掂着半碗醪糟粥，开口问赵少礼，“要来点吗？”
“不了，今天够撑。”赵少礼小步迈向椅子。
“有话。”
“没话。”赵少礼轻咳一声慢慢坐下。
“李伏龙给你单独留下看什么好东西了？”
赵少礼笑笑，难得在姜九生面前开口粗俗，“一个屁。”
姜九生搁下勺放到桌上，“那你早点休息，不急的话再玩两天吧。”
“不了，该看的想见的今天都看了，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赵少礼起身还是回过头，“我听步长说你去年年底开始身体......你注意点。”
“嗯，下回再回来记得提前知会我，下回我一定去车站接你。”
“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明早再说吧，晚安。”
今晚月亮圆得不好看，淡黄色有黑气，李伏龙说了好多，问他平添城可还好？如果呆不惯他可以向上级申请把赵少礼调回来做他的副手，问赵少礼是否同意？好多赵少礼没听进去，反正都是回答他简单两字，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