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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里坊药店的项目是姜九生早就谈笼的,半年前远赴英国花了整整几万大洋。陈步长也就是在那时一下子长了十斤肉,大嚼手里的芝士培根面包棍,还说着晚餐给姜九生定好了某家西餐厅的牛排,结果姜九生没去,陈步长一人坐在那吃掉了两人餐。

店铺动工那天陈步长特意挑了个吉日,头天被姜九生吩咐去监工,怕老外麻烦事多别的弟兄应对不来,不过也没出什么岔子。

店铺装修动工为期半个月,陈步长隔三差五去一次,他也不是纯闲人,码头上的事多且重要,他也不能老往这里跑,这叫什么,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店铺里装修出幺蛾子码头那边又全是乌龙就惨了!这人不能劈成两半,分工得合理,左左右右都招呼周全也不现实。这期间也听说对面的祝融春的春天西点还没装修完就停工了,两间商铺挂上重锁,想必是祝融春没寻到办法,只能暂停装修,总之十里坊被装修的气氛围绕好久。

姜九生也没闲着,老同学武大佩找上门,当然不是喝茶那么轻松的串门,蛰仙居的事情姜九生略有所闻,昨天早上溢城日报刊登的版面不小。

武大佩也很焦急,这事情没法再耽搁,一拖再拖对他的餐馆生意必然打击不小,即使现在刚吃完早餐,武大佩也完全忘了早上喝豆花时幸福的感觉,两眼直勾勾看着小路,直至姜九生披件外套缓缓走来,步伐不重不轻,表情竟有丝倦意,想必是打扰了姜九生睡觉,可这并非他故意的啊!

“吃早饭了吗?”姜九生张口第一句话居然是寒喧,武大佩都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吃了,小生爷您还没吃饭呐?真是打扰您了,事出紧急,对不住了。”武大佩双手抱拳作揖,实在觉得万分打扰。

武大佩把自己的想法大概陈述一遍给姜九生听,也不知姜九生是否听进,竟没有半点回应,半晌,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一颗姜糖,两三下剥掉糖纸包进嘴里,嚼出两朵松鼠肌。

“我出面不但蛰仙居摆脱不了诬陷,还会吸引更多人瞩目这件事,况我对外名声你也清楚,我去怕是给大家施压,这样只会拖累蛰仙居。”姜九生说的确实在理,姜九生在溢城的风评不好,人畏之,如此出面,必然骂蛰仙居惺惺作态,找姜九生来压场子,到时候什么势力大、压迫一类的词大概会层出不穷地出现在那一堆整天翻新闻的报社里。

“那你说如何做?”武大佩是真急了,迅速站起身,屁股粘不上凳子,他起身徘徊两步发出三声叹气。

“你别急,好的东西自然会有人找上门,你索性表达出来,你是蛰仙居的老板,你来更有说服力,他说你源头问题,你不用正面回应他,没有问题自然问心无愧,你就直拿源头用行动告诉他。”姜九生说时声音很淡,像从喉管里直接发出的,极好听的低音,还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武大佩停住,转头靠近姜九生,大概三臂之距,“怎么个行动表达?”

嘴里翻动两下,姜九生慢慢出声,“不要刻意直面他指的问题,你要回答的不是报社记者而是大众食客,用行动告诉你的食客。”

“你让我把食材源头给客人看?那不行,拿菜的商家都是签约的保密协议,怎么能曝光!”武大佩瞪大双眼看着姜九生。

“不要你曝光,蛰仙居要让食客来决定一回。”

“食客来决定?”

姜九生又嚼动两下,等糖汁顺下去再开口道,“蛰仙居最近可有研发新品?”姜九生看一眼外边湛蓝的天,“你只管着手进行研发,好吃的真材实料的东西才能真真切切吸引人,多做解释无用,你若能制出别家没有的绝世风味,你还怕那些食客不来尝?”

“这说得比做得容易,可这研发新品哪是凭嘴巴说说就能出来的,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你们兴许能合作愉快。”

“谁?”

姜九生抿嘴微笑,“春天西点的祝融春。”

武大佩走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这事靠不靠谱,他听说春天西点都关门了,可姜九生却跟他说,如此祝融春才会与你合作啊!这姜九生跟他说的道理他懂几分,黑炭抹在身上千万别急着去擦,只会越擦越大,而且擦不掉的别妄想拼命就能擦掉。武大佩擦去额角的汗,马不停蹄地赶往祝家。

镜头一转,坐在书房打账的祝融春这两天愁云满天,海事这一块没了姜九生就等于给鸟掐了翅膀、青蛙斩了腿,你是想飞也飞不远,想跳也跳不走,原地扑腾一下还是立在原点,无奈春天西点只能停工,可这笔钱不能打水漂啊,都是他的身家!他犹豫着要不先把两间店铺挂出去,看有没有人肯高价收走?可是这黄金位置他当真舍不得,当初拼了老命才招来的,轻而易举就给人拿走岂不太便宜他们了?

直到那天下午,蛰仙居的老板武大佩找上门,祝融春仿佛看见了愁云密布后的阳光,武大佩与他简单洽谈,道明来意,祝融春觉着这简直是雪中送炭的合作呐!

两天后清晨,姜九生坐在他别院的横竖都酷似八抓鱼的横木椅上,手里的一家报社刊登出一则合作公告:蛰仙居推陈出新,为满足人们对新品的期待,特此举办现场品鉴会,全场在您眼皮子底下烹饪,食材全公开,方法全透明,新鲜由您来监督,陈品由您来剔除,新品由您来决定,如有品鉴意向的食客请与八月二十日下午一时准时参加蛰仙居的现场品鉴会,届时期待您的来临!

姜九生当真觉得武大佩和祝融春能合作点东西出来,他发笑,意识到木桌上的山药粥已经放凉了。

十里坊被装修的气氛围绕,现在看来这句话更明显了。祝融春的两间店铺解锁了,又在“吱吱呀呀”一顿装修,不过春天西点是不在了,门匾换了新的,后面多加两个字,现在叫春天西点零售。祝融春不做西点了,他成了西点制作材料工具直销商。

蛰仙居新品刚出就引起不小骚动,这两天蛰仙居场场爆满,大家谁还记得那篇报道上的大蠕虫,光是嘴里奶香四溢的蛋糕就足矣,况还有烤脆面包片沾奶油蘑菇汤,把溢城人的小嘴都堵上了!

原先姜九生担忧的祝融春一人难扛,也因为有了蛰仙居的支撑,不仅轻而易举让西式糕点传进溢城人嘴里,还成了溢城的新潮流。如此姜九生欣然同意了新鲜奶油运输一事,毕竟供应量可观,为此长胜码头也作了重大变新,姜九生新建了一组加急运输货船,凡有急货的通通可接单,只是价格收的较高。

陈步长这两天就忙于各地奔波,姜九生的急运要求配备最快速度的货船,为此他又满世界的找造船厂,这种船的打造相当需要技术,这怕是还要再找上两天!

姜九生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院子里教安霄识花,并传授他每一个品种的植株的种植方法和日常养护,安霄记录的本子写得满满当当,自己卧室还有两本已经记满的,这花可真讲究,比人讲究。

药房的装修顺利完工,那可是在十里坊相当标志性的设计了,主打蓝白色调空间,桌子椅子都是特简单的设计,但材料光滑,看去像镀了一层油漆,天顶是纯白,挂着的木质吊扇是刷成蓝色,桌柜是铁的,两扇大玻璃门,其余刷成了蓝白相间的调调,横竖格都有,总之氛围给人相当安静、舒服,像药店那么回事。

溢城那之前也不流行西药,毕竟中药是老祖宗口口传下来的,溢城百姓又相信偏方,谁都不把西药当回事,依旧是中药铺郎中馆的客人居多,姜九生也料想的到,新东西的融入总需要时间,何况中药真的没毛病,不过光是医院来拿的药品就够赚回成本的了。

没出几日陈步长就回来了,与之一起回的还有新造船厂的合同。

溢城的海事贸易更夸张了!自从创了加急运输,不止溢城,连附近其他地区的人都跑来瞧个新鲜,见识一下长胜的速运,姜九生当然欢迎,如此急运才能赚的更多,长胜码头的覆盖率一下子扩大了至少两倍,毕竟除长胜外别的码头也没有敢这样弄的。

此次蛰仙居事情顺利解决,武大佩自然高兴,盛情邀约姜九生来蛰仙居尝尝,姜九生刚想拒绝,瞥见一旁陈步长期待的笑脸,那就去小尝一点吧毕竟白蹭,谁知庭院里的安霄也听见了,跟陈步长表示也想跟去,姜九生难得同意多带一个人。

一人是包厢,三人也是包厢,多不多倒是无所谓。菜品陆续上来后姜九生几乎没怎么动筷,但也每道菜都尝过,真是来试个味道,就是安霄嚼着满嘴的奶油竖大拇指,当真不嫌腻的样子,陈步长见状笑笑,要不是出去过多次,这种甜品外国常吃,否则定会吃得跟安霄一个模子刻的,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吃好吃的本来就让人幸福。

姜九生喝一口炖汤,面露难色低声道,“奶油汤不如一盘芜菁炒年糕。”陈步长跟着点头,又挑了一大筷子,这芜菁新鲜,炒年糕实在开胃。各有各的口,做餐馆的最怕的就是众口难调,最大的动力也是众口难调,毕竟西点说出去洋气多了,谁不稀罕那些看上去高档的!

不过这事总算解决了,一石二鸟,祝融春不再埋怨姜九生的冷漠,同时又帮了他大忙,他想再去姜府上感谢,可惜那东西依然没送出去,祝融春就被陈步长挡在了门外,说是姜九生身体抱恙,近期休息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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