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浪总归是此起彼伏的,这边浮下去那边自然会涌上来,跟这溢城的生活像极,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姜九生这边刚摆平“慈善门”事件,那边赵少礼出大事了——他被停职接受上面的调查!
曹俊会周围的“小虱子”果然不安分,开始有所行动,正如姜九生所想他们是不会这么一直畏手畏脚的,姜九生虽千方百计让曹俊会的事情避开赵少礼的参与,可他还是难逃一劫,他平日的的品行在军队中一览无遗,不想除掉他还想除掉谁?都怪他太正直,木鱼脑袋,当初姜九生怕是忘了教他怎么阿谀奉承、睁眼瞎。
曹俊会被罢免后,他们自然知道要主动出击,现在的社会风气是一直强调要打压曹俊会那类人,如一丘之貉,他们自然得提前做出应激反应,不知道从哪设计出来很多莫须有的名义框在了一大批忠人身上,这批人自然是不跟他们一路的,赵少礼就在其中,愈忠的愈倒霉,没毛病,难怪姜九生一直说赵少礼太忠!
赵少礼被暂停职务接受调查,这两日禁足在家待查,这本来只要查清很快就能解决问题重新复职,恰逢周六周日检查部门休息日,又拖延两日,赵少礼则又在家中多呆上两日,直至周一上午才招他去盘问,可下午检察官又声称有其他要事待办,周一周二周三连分三日每日只有两个时辰给他......这办事效率,于是赵少礼那两周在家中吃掉了十斤的冬枣,三斤的鸡蛋,五斤的陈酿,无所事事。
他原本想出去找姜九生一道喝酒,结果门口有眼睛盯着,跟看门狗似的,赵少礼一想绝不能牵连上姜九生,就硬着头皮又折回自家屋子里,当真想念姜九生酿的果酒。
赵少礼被停职,姜九生当天就收到消息,陈步长显得更激动些,站在别院里大骂那些官员眼比天高,什么都看不见,瞎子下水撩螺狮——瞎摸一通。姜九生坐在木椅上剥着红毛丹,看样子气定神闲,他曾经是说过赵少礼是当军人的料,可谁知道现在军阀混得比墨汁还黑,他替赵少礼捏一把汗,可一切东西现在还得靠他自己。
“步长,你在这废话的间隙可以去果铺买点水果,去哪个好吃的馆子里打包点酱鸭之类的给少礼送去,反正他在家清闲,他那急性子得用好吃的来稳住。”姜九生抿嘴发出极淡的微笑,“前两日我还说他不注重休息,黑眼圈都圈上几圈了,他一直说请示不下来上面一直有事给他做,现在好了,省了请示的麻烦,直接可以在家多休息几天,你去的时候记得跟他说,叫他不要心急,全当给自己放两天的假期。”姜九生把红毛丹的壳放到一边,毫无征兆就是一阵干咳。
“您还说赵少礼,您自己也得多休息!常凭亦给您做的止咳见效吗?要是有用我现在先去找他。”
“不用,你就去赵少礼那,刚刚不还在为他忿忿不平吗?”姜九生缓过来喘口气,连续几日夜咳,现在白天也觉得喉咙发痒,他赶紧打发走陈步长,省的陈步长再婆妈。
陈步长前脚走,后边陪姜九生的人就来了,这人名果然念不得,一年一个准,常凭亦拎着一大塑料袋走进别院,这半年多来姜九生和常凭亦来往密切,关系突飞猛进,常凭亦走进来也是熟门熟路,无需下人指引通报,朝着别院就去,姜九生瞥见黑色皮衣就知道是谁,常凭亦把袋子往桌子上一放,利落从里面拿出来柿子放到圆桌上的果盘里。
“十月上市的柿子,给你买了大磨盘、方柿和红柿各一点不知道你喜欢哪种,还有一些柿霜饼,当个零嘴也不能多吃,而且知道你不喜欢吃这种甜食就少买了些,每天吃上一个,柿霜饼推荐你尝尝!”常凭亦从袋子里拿出柿霜饼递给姜九生,“我也不是强迫你吃,你可以不用现在当我面吃。”
姜九生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后他笑笑把柿饼的外包装壳拆掉,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大口,甜蜜蜜的跟蜜饯外面一样,“常凭亦,你是不是想来给我做厨子?”
“这些柿子要是吃不完可以做酒,柿子白兰地听说极香!”常凭亦没搭理姜九生前面的话,他听见了。
姜九生继续嚼着粘腻的柿饼,看着常凭亦把柿子一个个掏出来又放回去,“你就来送柿子的?”
“陈步长不是说明天要给他父亲‘送寒衣’吗?我来找他的。”常凭亦答得自然,东西是给姜九生的,但来见的是陈步长。
“不凑巧,他前脚刚走。明天是寒衣节?”这些年姜家几乎一直是陈步长在面上操办,姜九生出面愈发得少,甚至姜家祖坟都是陈步长代为打点,按陈步长的意思,姜九生没必要去,山风大,墓旁阴气又重,万一碰上什么不干净的鬼身上的脏东西都是麻烦。
“嗯,这寒露过去之后算算日子也应该是寒衣节临近。”常凭亦总算坐下歇着,从水果盘里拿过新鲜冬枣吃。
“这日子怎么越过越快。”姜九生不是在问常凭亦,是种感慨。
常凭亦嚼枣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没做声。
“前段时间我跟你提过的事情,你还没答应我。”姜九生轻声道,声音有些发哑,干咳厉害的缘故,嘴里有淡淡的蜜香。
常凭亦不抬头不应答,眼神有些涣散,不知神游到哪片湖泊去了?
姜九生也不说话,慢慢嚼着柿饼,良久常凭亦回过神开口道,“我这接的从来都是临死之人拜托的要求,你不符合我们店客人的要求。”
姜九生边咬边笑,“第一次听闻客人还有限制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符合?”说罢姜九生突然一阵猛咳。
常凭亦盯着看了好久,直到姜九生咳完,“不要乱说话,看吧有报应的。”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怕什么报应。”
“姜九生!”常凭亦的语音提升了些,带着些怒气。
“我不需要最好的灵柩,但如果是你来制的话,我会高兴点。”
“哪有人这么早给自己定起棺材的,姜九生,你是不是在家闲的!”
“这个想法十年前就在了,我认识它的时间远远超过认识你。”姜九生把话说得直接。
常凭亦无话可说,猝然起身打算离开,临走前只跟姜九生说让陈步长回来了去找他,然后就大步迈开朝大门走去,他是怕再跟姜九生聊下去会出现争执,今日三次回避已经是他的底线,姜九生感受的到为什么还要继续?
“生爷,今日大堂有人来找您求助,见还是不见?”下人从小路绕进来通知。
姜九生又咳到声音发哑,撕扯着喉咙发出极低一声,“不见。”
陈步长敢情真的唯姜九生是从,姜九生说去果铺,他还就真买上十几斤的水果,姜九生说赵少礼爱吃酱鸭,他就特意绕去居来多买的烤鸭打包带走,大袋小包地从赵少礼家偏门悄悄走进去。
“这一块儿就叫玉,一对的就叫珏,那是两块相合的玉......”说话的是赵少礼的管家冯叔,平日里喜欢研究古玩,赵少礼停职之后都是冯叔陪他解闷,现在介绍起玉一副很起劲的样子。陈步长从冯叔背后绕过,与赵少礼打个照面,冯叔转过头瞧见陈步长,立马让位,“陈管事来了,那我先出去你们聊,少礼我先出去沏茶。”冯叔自觉出去。
“步长,你这买的什么这么多?”
“水果。哦对了,还有这个,生爷特别交代,居来多的烤鸭!”陈步长举起一个白色盒子放到赵少礼面前转圈。
“有心了。”赵少礼这两天过得挺滋润,除了心理上压力大点,其他方面吃好睡好,面色红润甚至圆了一圈。
“生爷让我带话给您,趁这两天多注意休息,万事等着,别急。”
“他身体还好吗?”
陈步长把烤鸭放到桌子上不去看赵少礼的脸,“当然好。”
“嗯,我这段时间也出不去,不过姜九生要是想吃什么的话我还是可以托人弄到的。”
“不劳烦您了,生爷现在都不需要我看着,有人能治他!”
“谁有这本事?”
“常凭亦您认识吧,就是岚苣殡仪馆的东家。”
“知道,见过一回。”
“他有法子治我们生爷,生爷连芝麻都吃了!”
“哟呵,有意思,这姜九生还有听人的时候?不行,改天等我出去后得自己去瞧瞧。”新鲜事,赵少礼感觉自己忙段时间又被禁足几天就错过好多有意思的事。
“这常凭亦听说是个公子哥模样啊!”不管流言传得准不准,就凭赵少礼的一面印象,记着好像也是个二十多大的年轻人,居然这么会照顾人,如此细心的倒是少见,难得听见姜九生交个朋友,“想必人品应该不错吧。”
“嗯,性格好。”陈步长不否认,不知道是不是姜九生在旁边对比着的缘故。
“这样也好,姜九生就是块空心木头,是得有人专门啄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