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爷，曹俊会来您见不见？”在姜九生别院里说话的不是陈步长，就是姜家一个下人。陈步长当真一心放在廖进荣那，不过廖进荣和邻国的交易就在前几日已经圆满结束，但今天一早还是被姜九生打发出去了，曹俊会那边的后续全然不知，现在也没回来。
“他来了。”姜九生像在自言自语。
两次见面对待的态度确是截然不同，姜九生都能想象得到曹俊会咄咄逼人的样子，他没有准备说辞，看对方说什么他随机应变吧，其实不应该见他的，可是他还真对曹俊会的炸毛样子有点期待，现在不去瞧瞧怕是没机会了，法庭上的自然不会是姜九生。
“沏茶吧。”姜九生起身走在下人前面，回头轻声道，主家待客之礼还是要到的，“茶不要泡的太满，茶叶也要散开，不然口感差。”
下人点点头，这会功夫还管茶的口感料也是姜九生的风格。
曹俊会一直等在大堂，见姜九生走来，这次来得居然比上次还快，“小生爷，曹某有一问题想请教。”
“曹组长客气，不用这么急，坐下来慢慢谈。”姜九生走到上方坐下，“感觉曹会长这次表现的很焦急啊。”曹俊会卞急的模样溢于言表。
“小生爷，不知曹某是哪做的不够好，惹得您不高兴了？”
“曹组长也知道，我难得做慈善，以前不做是相信肥水不流外人田，可这次难得出手，您也不能欺负我这个新人。”
“小生爷这话得有理有据啊，千万别相信有心人的一面之词啊。”曹俊会不知暗指谁？
“曹组长其实没必要来找我，问律师可能更清楚一点。”
“小生爷，曹某不大懂，什么地方没做好？”
“曹组长之前给我讲的故事我还记忆犹新，那日我们都从乞丐看起，今天我们就从赵姓人看起，我要是赵姓人就绝不会把螃蟹给乞丐但如若我真给了他，那是因为我后院开门出去就是一片沙滩。”姜九生看着下人把茶端上，自己则伸手裹紧外衣。
这几日姜九生的身体频繁受寒，不知什么缘由，咳嗽也比往日剧烈。
陈步长知道姜九生不让他插手曹俊会的事情，这样也好也不好，陈步长竟有种落寞感走在街上，看姜九生打发自己的模样八成是曹俊会要来，也不知道处理到哪一步了？总之这事应该快完结了，姜九生这几日身体问题频出，他早该休息了。
离了长胜和姜家，陈步长还真没几个地方可以去，干脆去找个酒楼歌舞厅打发时间。方才正打算回姜家，看见门口曹俊会的人，他又折回到大街上，假装没瞧见径直往歌舞厅去，结果在大街上偶遇到常凭亦。
常凭亦正在中药铺购置，背对着大街，还好陈步长眼神好，一个背影也能认出来，他从背后绕过去拍拍常凭亦的肩膀，“买什么呢？”
常凭亦没被吓到，倒是眼镜片里闪着光，回头看见是陈步长，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步长，这么巧啊！”
“枸杞子，胎菊，蜜枣饯，北沙参，芝麻，杏仁粉，黄精......”陈步长开始念念有词，毕竟常接触，他自然也都熟了。
“陈管事好眼力，这些都认得出。”这个回春堂的老板认出陈步长。
“常馆主是最近身体不好吗？”
“对了，碰见你正好，省得我送过去了，你跟我去我家一趟，有东西托你带给姜九生。”常凭亦回避掉陈步长的问题，淡淡开口道。
“什么东西？”
“好东西。”常凭亦笑笑，故作神秘。
陈步长早知道就让常凭亦自己送去了，这算什么好东西？一盒子羊肝。陈步长勉强拿起饭盒，香倒是真的香，隔着铁盒都能闻到爆炒的味道，不过当真要把这羊肝放到姜九生面前？好像从没看过姜九生吃过什么内脏货，不过他回去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的是常凭亦那句“能缓久咳”，这常凭亦不会是他家小生爷有什么企图吧？居然这么好心。
“我们小生爷最近有其他事忙，你要找他帮忙过段时间再说吧！”陈步长拎着羊肝临走前直接坦明。
常凭亦只是站在大门旁，忽然发出爽朗笑声，“跟他说，帮个忙把这些羊肝吃干净了。”
曹俊会意识到与姜九生交谈只是不停地在绕圈子，套话无果，自讨没趣地走了，依旧吃土的神情回到车上，什么时候姜九生这么能言善辩？当真小瞧。
姜九生还意犹未尽，只是打了几个喻，曹俊会就撤退了，这走得比他预估的还要快，看来曹俊会还是有点脑子的，转弯挺快。姜九生心情大好，只是嗓子痒痒，干咳几声后喝完桌上的热梨水，继续心情大好，直到陈步长拎着铁盒子回来，姜九生看到饭盒子里的东西后面露难色，“步长，你皮痒？”
“不是我，小生爷，这是您的委托人叫我送来的。”
“什么委托人？”
“有人委托您帮忙，您看帮不帮？”
“什么人？”
“常凭亦，他让您帮忙把这所有羊肝吃干净！”陈步长笑笑，“我当时就是觉着常凭亦肯定另有所图，八成是有事找您帮忙，所以就多说了一句您有其他事忙暂时不帮。”
姜九生抿嘴，“他让你给我的？”
“说是能缓久咳。”
“跟他说这忙不帮。”姜九生在看一眼饭盒便没再正视过，“你带回来的麻烦自己解决干净。”然后转身吩咐下人把剩下的梨汁送到他书房去，起身径直离开大堂。
陈步长愣在原地，什么叫他带回来的麻烦？都怪这常凭亦，就说嘛好像从没瞧见姜九生吃过什么内脏货！
法院开庭定在后一周的周日，大约是法庭调查的差不多了，白象鸣穿得正式，和何若熊一起出现在法庭的原告方，姜九生自然不会出现，否则法院的门还要更堵一点，他可能连刚刚钻进来的空隙都没有。对面曹俊会准时到场，来庆福、魏自荣都在观众席，曹俊会请的律师在溢城名气也很大，按辈分可以算是何若熊的老师级别，可见其用心程度，这一仗曹俊会是压上身家性命也得赢，他在媒体面前那叫一个无辜正义脸，一再拿自己的清白名誉说事，讲话底气实足，差点以为姜九生才是被告方。
来看这场官司的观众很多，座无虚席，自然都是上层阶级的人，听闻姜九生和曹俊会打官司都跑来瞧热闹，当然也不全是来看热闹的人，第三排最旁边过道旁的坐着的是常凭亦。
风声太大，常凭亦也被吹到了，心想陈步长之前说的忙于其他事大约就是指这件事吧。常凭亦会出现在法庭上，是想来看清事情的原委，打官司应该不是姜九生的手段啊？早先溢城就把姜九生投身慈善的事情喊得沸沸扬扬，常凭亦倒是没觉得什么，姜九生根本不是外面传言这样豺狼虎豹，做慈善一点不奇怪，但他一早察觉怪异的是姜九生居然如此高调行事，姜九生这么多年不做慈善来洗清自己自然有他的理由，这回突然高调，常凭亦嗅到了其中有事情的味道，果不其然，现在当庭对峙。
这场对峙持续了快要四个时辰，中间休息过两回，直到法槌敲定，一切不能改变。
原告方自然大获全胜，即使对方律师在口出金莲，在白象鸣一些关键证据下也是翻不动的，这些证据就不细说，总之白象鸣有了线索证据自然好找。
曹俊会整个脸阴沉下去，噤若寒蝉，曹俊会善民会被撤销，以防万一他派人提前就挪走一批账，但善民会本就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他惧怕的是他在海事局的地位，这官司一输，就定了曹俊会善民会私办学堂收费洗黑钱的实罪，那上面的人自然不会饶过他，现在风气特殊，上面一定会拿他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一切都完了。”曹俊会软瘫下来，幸好他的妻子即使搀扶住他。
来庆福和魏自荣自然瘫坐在位置上，眼前一晕，太阳穴“突突突”跳着。
法律荡荡，不会偏袒谁！顾浴真的报社也刊登出这则丑闻，姜九生拿着报纸坐在书房，有很多时候即使是姜九生也改变不了，譬如没办法光明正大指出曹俊会这些私吞掉海事局的资产，毕竟他养的大大小小的“虱子”还是有攻击性的，不知道上面会怎么对待这件事，若果曹俊会的后台更硬，养的“小虱子”愈多，则这件丑闻也不至于让他名誉扫地，直接退出海事局，这件事姜九生做不了主，听天由命吗？姜九生从不听天命。
军队刚拿到姜九生的三块地又怎么敢这么快跟姜九生翻脸？对于曹俊会一事部队的态度很明确，罢免！军队都发出态度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嘴碎也不敢持反对意见，最终曹俊会被赶出了海事局，曹俊会善民会消失，组长不在。
来庆福又走过十里坊，想起一年多前同样的地方，他从这里扛回家两大袋的白面，结果没吃完就进了虫就都扔了。
姜九生现在除了自己的别院竟有一个地方可以吸引他，常凭亦家的书房！如今陈步长要找姜九生，在家没看见就跑到常凭亦家去找，果不其然就呆在人家书房。
“你这怎么一股芝麻味？”陈步长一进门就闻见一股香味飘出，仔细一嗅竟是芝麻！
“我刚煮的芝麻冰糖水，听说止咳见效快我就拿给九生试试，他最近好像咳得厉害。”
“他喝了？”陈步长忽得瞪大眼睛，下半句咽在喉管里。
“嗯，是有些效果。”常凭亦不明所以，笑笑觉得还是有用。
“你知道姜九生最讨厌吃芝麻吗？”
“什么？”常凭亦好似没听清，再问一遍。
“没事。”说罢陈步长咽下一口唾沫，难以置信！“我是说你，不会刻木雕的棺材店馆长不是好厨子！”
常凭亦挑眉看向陈步长，“你皮痒？”
陈步长笑笑摇头，自觉呆着太打扰，拒绝了常凭亦的邀饭，原路折回到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