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日,姜九生没大动作,甚至安静呆在别院也没有任何吩咐。
姜九生倒也不是深居简出,只是在赶先前答应常凭亦的条件,忙于翻译文籍,正好这两天抽空,往后一定无暇顾及,所幸趁这两天等待时间把文章翻译出来。姜九生已经极用心,全部翻译都是手写,垒了一沓白纸放在书房桌上。
陈步长的重心依旧在码头上的事,他派去的人已经在基金会安然呆了一周,陈步长觉着差不多吧,再不给任务把人晾在那八成以为长胜不要他了,随意一个借口把他打发走就不再过问。
陈步长从码头上回来后直奔姜九生书房,原以为姜九生会在庭院里,结果不在,就径直路过走去书房,姜九生正握着钢笔认真写字,陈步长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靠近,犹豫片刻还是向前去。
“生爷,您在写字?”陈步长本意想问姜九生是否打扰到他?
“有事就说。”姜九生也不抬头看陈步长,只闻其声。
“我们派去的人已经在那一周,现在是不是可以放个任务了?”
“还早。”姜九生语气肯定。
陈步长仿佛吃了瘪,没吭声。半晌,姜九生见陈步长不出声也不离开,想来是有话没说出口,“你知道我把西城的商铺忽然转给军队还有什么原因吗?”
陈步长一时愣住,脑子仿佛糊住。
“我把他逼走还是想看看曹俊会对他有多器重,来庆福的学堂很快在别的地方安上了,而且搬走之后能清掉一批新客,容易看出哪些是老熟客,果不其然,这批熟客和之前三四个月频繁出入曹俊会善民会的人员名单对上了,而且他们都有孩子。”
“您是说,曹俊会和来庆福做的买卖是打着基金会的名义在办私人教学,收取费用!”陈步长这回倒是机灵,反应灵敏,直接联想到这层关系。
“要想除掉曹俊会,他太过精细,你抓不住他贪污买通的把柄,但是你可以从他的善民会入手,虽除得不大快人心,但至少也能将其定罪,让其收敛。”姜九生一直瞄准的机会都是善民会,难怪前几日他突然对基金会来了兴致。
“所以您才让我派人混进曹俊会的善民会?”陈步长瞬间明白意图了。
“对,不可能这么快对新人露底的,你明白我的意图吗,对付这种蝇营狗苟的人一定要小心。”姜九生突然抬眸望向陈步长,眼神深邃坚定。
“我明白了生爷,我会先稳定他,暂且不告知他,省的他出纰漏,等时机差不多,我会把任务告诉他的。”陈步长现在心情瞬间好了,这两天顶着的压力也骤减不少,一下子人都轻快点。
“要没其他事,你别打扰我。”姜九生发话赶人,陈步长自然得退出去了,麻溜的,“步长,你是不是要过生辰了?”陈步长临退出去前听到姜九生这句,有点惊鄂,以前每年这个时候也是姜九生提醒自己,“生爷,我今年不过了,今年守我父亲,这些都不过了。”
姜九生点头示意,陈步长立马出去了。
西城那边军队的办事效率确实在某些方面惊人,譬如对他们至关重要的那三间店铺。军队拿下后立马整饬出来,像模像样的开办一个甲国军部情报处,这两天几大卡车的运输,主要是大中型情报机器和一堆沙盘。当然这件事在溢城人尽皆知,不少富人送礼去贺喜,爆竹的销量这段时间怕是最好。
姜九生没有出面,但是陈步长代替出面,亲自去送上大礼,军队也不客气,按以往应是不收的,可是现在因为西城的铺耗费不少军银,也就默认收些小礼,长胜是半个东家,碍于流言,总得出手打头阵,这点规矩姜九生还是清楚,也不反不拦。
陈步长的生辰在后日,既然陈步长都说了不过,姜家也就没有动静,唯一的动静可能就是厨娘早上偷偷煮了一碗长寿面给陈步长,姜九生给他放了一天假休息。
不过放不放假的也不过是个名义上,陈步长怎么可能闲着,还不是码头姜家两地跑,半路的时候他忽然记起一事,想来就跑去常凭亦那,手上拎着蛰仙居的现烤糕点,拿蓝色绒布包紧,屁颠颠跑去溢城殡仪馆。
常凭亦坐在店中亲自看门,见陈步长拎着蓝色包袋走进来,蹙眉细看,等陈步长把结绳解开,热乎的糕点摊在桌上,下面垫着常凭亦即将要雕刻的印板,常凭亦不出声伸手直接抽掉了压着的木板放到后面的柜台中,“干嘛,无事献殷勤?”
“尝尝呗,热乎的,来大家都拿两块尝尝。”陈步长也不接话喊来其他店工让他们自己拿挑不同味道的,自己则塞进一块菠萝夹心枣糕,陈步长吃饭还算规矩,以前嚼东西爱咂巴嘴,硬被姜九生教育过来,现在吃东西安静嚼着,任对面的常凭亦不解地看着,待咽下后才清清嗓子干咳几声,喝一口面前的绿茶。
“我来讨教的呀!”陈步长压低音量,凑近常凭亦小声说道。
“讨教什么?”常凭亦瞪着他的桃花眼。
“你说你这有办法怎么都不肯教我,我们好歹也算有个交情是吧?”
“你想说什么?”
“你说你那甜酒圆子的做法你不教我也就罢了,那你怎么搞定我们生爷的你总得支会我两招吧!”
常凭亦忽然发笑,敢情陈步长大老远拎着糕点跑来就是特意来打听这事,“搞定姜九生还有人比你更懂?”
“这话不在理,我虽然了解他,可跟搞定是两码子事啊!今日我生辰,就当我问你讨个礼,教我两招呗!”陈步长直接拿生辰说事,想来常凭亦也没法拒绝一个寿星的请求。
“今日你生辰啊?生辰快乐。”常凭亦言简意骇,只有祝福。
“谢谢吉言。”陈步长一记白眼,又塞进一块蜂蜜蛋糕。
“可是我是真的没有招啊,我和姜九生不过恰好有些地方契合度高,机缘巧合罢。”常凭亦依旧笑笑,认真看着手上的样板。
“这无招胜有招,常凭亦,还是服你。”陈步长在布袋里挑起一块桃酥递给常凭亦,“你别客气,吃呐!”
常凭亦抬头接过,“你今日生辰,姜九生给你放假了?”
“嗯,猜的真准。”陈步长嘴角上扬,笑得放肆。
“你说你给他弄了什么迷糊汤,这两天居然一直在给你翻译书籍,大门不出小门不迈,还亲自手写。”
“他这么认真?”常凭亦倒不是不相信陈步长的话,只是惊讶到反问出声。
“可不是,这些年少见。”陈步长也纳闷,姜九生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姜九生最近钻于翻译,倒也不是痴迷,只是姜九生做事向来如此,他也想尽快完工,这天陈步长走进书房,恰好姜九生停笔休息,他就把最新的情报说给姜九生听。
“曹俊会那边说是没现在看起来什么大问题,不过都是面上,派去的新人要是立马知道基金会的底那铁定是被发现了,不过他也捎话回来了,说是前几天曹俊会还三天两头往善民会跑,这两天没瞧见来过。”陈步长如是说完,奉上自己的看法,“曹俊会怕是知道您搞了来庆福,这两天学乖在局里呆住了。不过也不要紧,他先不动正好我们趁有缝隙派人插进去。”
“他这两天应该会安分点,来庆福留意了吗?”姜九生把本子合起放到一边。
“没什么变化,就是换个地方继续教书,表面上都是正经教书育人,每天早上笑脸盈盈地对着家长把孩子迎进屋,背地里就不知道是不是心慌慌了?”陈步长吐槽得不假,来庆福要是真心虚也不敢表现在外人面前。
“你留意着,特别盯着来送的人。”
“这我知道,您放心名单全备着,都是原先那一批老客,要是一有不对的人进来我会立马通知您的。”
“眼睛放亮点,送孩子的不一定都是家长。”
“是,生爷!”
“对了,码头上的事也不要放松警惕,别把心思全投到一件事上了,那边江心洲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可也要提高警惕心。”姜九生起身走过陈步长,拍拍他的肩提醒道,然后径直走出门去到庭院里,拿起洒壶走向靠边的白鹤芋,“你去把安霄叫来,他这两天在干什么?这棵应该松松土了。”
“好,我去喊他,前段时间他爷身子不舒服让他回去了,没告诉您。”还不是姜九生前段时间都花心思在翻译文集上,谁敢拿这种小事打搅他。
“对了,还有件事,你去取五百大洋,把消息放出去说我近期打算放手。”
“五百大洋?”陈步长惊愕不仅是钱,姜九生不缺造的钱,可是姜九生什么时候这么高调了?
“有问题?”姜九生转身看向陈步长,眼睛眯起,眼神怪异地看向陈步长。
“没有!”陈步长答得斩钉截铁。
“这回,你跟我分两批走,你继续往暗里走,我在明上走。”
陈步长一开始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两天后曹俊会亲自拜访姜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