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炎热持续,过段时间农人大忙,长胜也要开始忙碌,各种粮食的外运要开始准备了,可是长胜两大当家如今各有各忙的事。
曹俊会身后跟着四个保镖,车子往姜九生府上门口一停,气度不凡地走下车,身后的保镖待他站稳后连忙递上礼盒,是邻国的现炒香茶,特别名贵。
恰逢陈步长不在家,下人接待至大堂通报给姜九生,姜九生在别院里放下手头的荔枝壳,把最后一颗荔枝肉塞进嘴里,伸个懒腰,不急不慢地小路走出去。
以往姜九生可不是这种性子的人,不管来的谁,从不懈怠,可今天竟也学得调皮起来。曹俊会显然等得不耐烦,又没发直接起身告辞,这不告而别可不是他堂堂海事局检查组长的作风,何况对象是姜九生。
姜九生从小路上迎面走来,后面的下人手里端着茶杯,曹俊会也没起身,依旧架着架子,看来人面容极年轻,瑞凤眼眉骨突出,棱骨分明,穿着讲究披着外衣,“小生爷,第一回见,要说长胜和我接触也不少,早听闻小生爷大名,倒真是疏忽了来往。”
“今天大清早听闻曹大组长亲临,我还有些恍惚,现在亲眼看见,才觉是真的。”姜九生笑笑,笑容极淡,在握手后就消失殆尽。
“诶,打搅小生爷休息了,你瞧我这脑子,这香茶是今早刚到的,一看到新鲜货就想着立马送来,省的过时间味道变差。”
要说曹俊会,虽说过了而立之年,可也未到不惑之年,也算是海事局一枝花,长得不说多俊朗,却也极耐看,又年轻有为,要说特色,天生一副笑唇,笑起来也是盈盈弯眼,看起来亲善,觉着好相处的模样。他的声音不低也非浓厚,正常的男中音,比姜九生高几个调,讲话时看着那张笑唇也很可人,这声音从这笑唇里出来,听着也极舒服,一副好无攻击性的亲善样子,倒是与姜九生预想中的模样有几分贴切。
“我这可没什么招待您的。”姜九生客气,正说完下人从后边端来果盘,姜九生看着果盘上桌,“这段时间吃的可是秋西瓜了,不知组长吃不吃得惯。”
“朴素最好,小生爷带头不讲究什么大鱼大肉的富人食,真是给溢城百姓领个好头啊!”曹俊会的口吻倒是像极了官家的人,说起话来确实一套一套的。
姜九生点头示意,一时间大堂上沉寂下来。
随后又是东拉西扯一阵,问姜九生有什么爱好没有,是否喜欢垂钓,下回可以约着一同去垂钓,姜九生也只是笑意挂在嘴边,海边的风他怕是经不住长时间吹的。两人谈笑,曹俊会真一副路过做客模样,甚至给姜九生讲起了故事。
“以前有个赵姓人捉到两只据棹子,搁在灶台上正打算起火烹饪,一个要饭的经过透过窗子看见厨房台子上的青蟹,大笑赵姓人这种灰头土脸的东西怎么咬的下嘴,赵姓人一停立马不服气,当即放上蒸笼,待出锅后甩其一给那要饭的,后来还害得赵姓人另找邻居来把这醉鬼抬走。”
“好故事,美味致醉。”姜九生安静听着,也不嫌。
“可不是,那乞丐就是重重地打自己的脸,这人太傻,人心就是嫉妒根源呐。”曹俊会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当真瞧不起丁点儿妒忌心,“这吃不到就是吃不到,还非得这般试探!”
但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姜九生自然察觉,只是脸上依旧无动于衷,曹俊会这是拐弯抹角说这自己岂会这么犯傻,自己打自己的脸?旁人也休想试探他。
“我倒不这么觉着,这乞丐挺机灵,骗到一只据棹子下肚。”
“也是,小生爷理解能力比我强。”曹俊会转得很快,对答没有半分踌躇,真是老江湖的做派。
曹俊会意识到聊得差不多了,开始切入正题,“我听闻小生爷近来对慈善颇感兴趣,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姜九生没有立刻作答,稍等片刻点点头,“确实。”
“那我们可算是有个共同爱好啊,不知小生爷可否听过鄙人的善民会?”曹俊会的“鄙人”说得姜九生想笑又得憋着。
“略有耳闻,不瞒你说,前段时间我特意吩咐步长去好多家善民会了解情况,其中好像就有曹组长的善民会,听说做得相当出色。”姜九生的声音惯来很低,加上声线偏细,没什么大起伏,很平很稳,像哑着嗓又非老鸭音。
“都是外面整得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小生爷要了解我们善民会还得我给你讲讲,我们善民会还是有很多福利的......”曹俊会一气呵成,把他的善民会里里外外介绍个遍,刷层金漆,姜九生耳里好不痛快,又一直端着身子侧耳聆听,正好陈步长的到来总算是让姜九生觉着解脱了。
倒也不是这么赶巧,陈步长正好回来,其实早先姜九生就让下人通知陈步长速回帮他解围,姜九生吃完荔枝也是拖延应付,只是这码头的路还是有段距离,曹俊会的念念叨叨已经让姜九生头疼脑热,姜九生本就不喜与人攀谈不休,这曹俊会就是一副天生好嘴加上后天打磨,夸夸其谈的功夫着实让姜九生感到棘手。
陈步长从前门进来,进门后偷偷换上两口气,直接往大堂里赶去,见到坐在椅上的曹俊会,打声招呼假装自己碰巧回家,“哟,曹组长,您怎么有空登门拜访?”
“陈管事回来啦!我正打算问起陈管事呢!”曹俊会笑面相迎。
“我这个点一般都要赶回来,我们生爷这个点大多要喝药休息,我得回来看着。”陈步长也笑笑。
“生爷怎么不早说!”曹俊会以为打扰。
“不碍事,我倒是对曹组长的善民会挺感兴趣,这样吧,今天就到这,改天我和步长去看看您看方便吗?”姜九生开口,眼神从陈步长身上转到曹俊会身上。
“可以可以,小生爷要来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有个准备迎接。”曹俊会终于站起身,轻拍衣角,想必也是个有心人,意识到今天已经不合适了,自觉告退,“那我先告辞了,小生爷,陈管事。”
待曹俊会离开后,姜九生也起身了,有丝无奈看向陈步长,好想在问他为什么这么慢。陈步长警觉到了姜九生的眼神,撇过头去假装未察觉到,挠着头跟在姜九生后面走进别院。
“曹俊会确实有鬼,您的猜测是对的,我派去的人有发现。”陈步长也没闲着。
“嗯。”姜九生没说其他,忽然转过身来,“廖进荣那最近有个大单吃不下来向我求助,你去帮他吧。”
“好。”姜九生的意思是不是曹俊会那他先不用管?
“对了,你去我书房把桌上那本深蓝色本子带去给常凭亦。”姜九生早两天前就弄完了,只是一直搁置在那。
“好。”陈步长也不知道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也好,去常凭亦那蹭个饭偷个懒。
来庆福不知道哪得知的消息,听到曹俊会去找了姜九生,立马跑去曹俊会办公室等着他回来。
等来曹俊会,来庆福大喝两口水,望向风尘仆仆的曹俊会,“您怎么亲自跑去找姜九生了?”
“还不是因为你,给你找地方花了不少钱,这空得尽快补上,外面都在传姜九生有兴趣,最近善民会也有不少盯上他,我当然得花点心思。”曹俊会一开始还不相信,这和谁合作都不能和姜九生一起,虽没接触过可传言也说得厉害,再加上来庆福的事,可后来他一了解,这事早有端倪,陈步长早一两月前就去拜访过不少善民会,觉着这事可能是他疑心过重,说不定从姜九生那捞来的好处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多。
“我今天见着他了,不过一个小年轻罢了。”曹俊会坐上转椅,往椅背后的真皮上一靠,想着姜九生的模样,青涩,眉骨间倒是很硬气,一时跟外面传言的联系不上,“这‘蛇头’叫的是真难听。”
“他有什么反应吗?”
“有点反应,反应不大。”
“他知道我在你的善民会里工作。”来庆福是想说姜九生可能因为来庆福拒绝曹俊会的善民会。
“你一个无名小卒,你当你是谁,姜九生还得记上你好几天?来庆福,你也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他要真跟较劲,那他还真非要选择我们善民会不可。”曹俊会扔给来庆福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吹出几圈烟雾。
只是跟姜九生打交道要更谨慎些,曹俊会心里有谱,他自己会注意的。曹俊会的性子算好,就是优良惯了,难免有些高傲不听人,来庆福就是个例子,他不会听来庆福的,这点他早就打定主意,何况来庆福自己都折在姜九生手里了,要不是有他曹俊会的协助,来庆福指不定在那个桥洞下过日子。
总之,这事曹俊会以为自己心里有谱,急于招钱总归惹来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