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穆风转过身，看着莫黎，似笑非笑。
莫黎点头：“问吧。”
“刚刚那一路，你想测试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美男计，顺便加点耐性。”
穆风思考了一下：“是怕进宫之后耐不住寂寞，经不得算计？”
莫黎：“差不多，如果真的是至情至性之人，趁早还是不要入宫了。”
“可有人选？”
“有几个印象深刻的。”
说完她又转头吩咐木娟：“去吧。”
木娟领了命令，恭敬的俯身，沿着两人走进亭子的大道走了出去，等到木娟的身影消失，莫黎才给了梨木一个眼神，梨木颔首。沿着无人的小道墙根默默的摸索着消失了。
门外的藤甫快要好奇死自己这表妹是在玩什么花样了。
穆风看了看先后走出的两人，又看了看一脸狡黠的莫黎，微微思考了一会儿就漏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郡主高明。”
莫黎歪着头看着他：“先生猜出来了？”
穆风点头：“基本上、不过还是要郡主答疑。”
莫黎点头：“先生但问无妨。”
穆风迎着春风，款款坐下。
“若在天香居，我拒绝了郡主的邀请，要如何”
莫黎坐在了对面：“不变，如果先生没有来，我就和我的妖孽表哥一起、效果也是一样的。”
穆风点头：“你能确认她们并不知道她们是作为备选秀女的身份被召集来的吗。”
莫黎也点头：“表哥并未和任何人透漏，连分支的家主都不知道，若有人能猜出，也不失为可塑之才。”
穆风四处看了看：“藤家真不愧是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就算如今朝中势力被大削，这郊外的别院却未减轻丝毫风情。”
莫黎笑：“只是此时无人奉茶，委屈先生了。”
穆风难得豪气的摇头：“风景美如诗画，不缺一盏清茶作雅。”
此时走大道的木娟的身影也渐渐的能看见了些。两人便不再说话了。
木娟走到莫黎身边，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好的宣纸，上面用各种各样的字体写着各家闺秀的来历和名字，有几位还在名字前面重重的点了个点。
“数量很可观啊。”莫黎从头看到尾。
木娟附身：“是、奴婢只是在外面走了一圈，就有很多位小姐来找奴婢询问关于您和穆先生的事，上面点了墨点的是小姐本人来问的。”
莫黎满意的点了点头，认真的把纸折了两折、揣进了怀里。
木娟也默默的退到了一遍。徐璐翻身越上亭子，看着远处名贵的花儿和那些比花儿还艳丽的姑娘，又翻身落到地下。这一切都被穆风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
“梨木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莫黎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瓣，对穆风笑着说我们走吧。
两人穿过花林，踏过石桥，随着那些姑娘们或是羞涩或是探究的眼神走到大门口。
此时人已经被召集了起来，各家家主正围着藤甫。
莫黎的身影一出现，藤甫就冲身边一个笑的很猥琐的老头儿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莫黎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穿过层层人群走到了藤甫的身边。
藤甫看着众位额间上还闪着汗珠的家主老头子们、又看了看笑的像只小狐狸一般的莫黎。
命苦哇……
莫黎异常热情的和藤甫打了招呼、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熟稔。有几的姑娘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终于应付了一圈了众人，藤甫一脸苦哈哈的凑到莫黎身边：“郡主看的如何？要把她们的资料拿给你吗？还是要把人都叫到一起？”
莫黎摇摇头：“都不必了。”
藤甫脸色更加扭曲：“那就这么把她们叫来？什么都不干？”
莫黎继续摇头：“今日的考验已经结束了。”说完把手里的单子递给藤甫：“这上面名字前面有墨点的可以送回去了。”
藤甫又些发愣，不过总归大家也都是聪明人，仔细一想梨木和自己说的话，再看看名单上点了墨汁的名字，藤甫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那、家主们怎么交代？”藤甫继续问莫黎。
“去问自己家送来的秀女吧，在她们知道是选秀女之后大概就明白自己为什么选不上了。”
藤甫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还是等我一起回去？”
莫黎看了看穆风：“我先回去，林姨娘月份渐渐大了，二姐自己在府里撑着我还是不太放心。”
藤甫表示理解，走到了各位家主都在的屋子里，莫黎则是带着穆风走向了反方向的门口。
“要回去了吗？”穆风的声音响起。
莫黎走在前面，看不到身后穆风的脸，但却仿佛能看到穆风的眼神一般。
“要回去了。”
“最近都没怎么看见小罗那孩子，我还怪想他的。”
“下次我再送给郡主的食盒，让他去跑腿？”
莫黎：“还是别了，依然见不到....额。”
穆风明白的很快，立马反应过来，莫黎其实连食盒的边角都没见。
骑马的速度总是比马车快上一大截，很快的，两人就飞驰到了天香居门口。
“那、在下告辞。”穆风在莫黎身后轻轻的说，轻叹的一口气让人听着心里别扭极了。
莫黎默默的点点头，看着穆风的身型走进了天香居富丽堂皇的大门，扯了扯马缰，身后的梨木轻声问：“郡主可是想打包些薄荷酪回去？奴婢可以去……”
“不必了。”
莫黎打断了梨木的话，双脚一夹马腹。
“驾！”
回到府里，把马绳扔给下人，转头吩咐木娟：“不必换衣服，去找一位丹青极好的画师来，为最后筛选出的姑娘画像。”
梨木走上前两步，莫黎小声吩咐道：“你等到表兄回来之后告诉他接下来的考题，我要出去一趟，只要徐璐跟着就好，你不用知道我要去哪儿。”
梨木点头：“连奴婢也不可以知道的吗？”
莫黎点头：“是不用知道。”
梨木从不忤逆，温顺的垂首，大概也能听出来‘不可以知道’和‘不用知道’之间温柔的差别。
莫黎又想了想：“你多照顾林姨娘那边，帮着二姐一些，多留心、我总觉得安谦谦如此安静一定不怀好意，不是特别大的事先自己做主，我晚饭前一定回来。”
梨木一一应下。
莫黎满意的点头，带着徐璐绕到藤家后门，带上一副银质的面具，徐璐也拿面纱挡住了脸。
“很危险的。”徐璐跟在莫黎身后，低声的发出警告。
莫黎的眼中布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眼里精明的笑全然殆尽。
“我知道，可若是今日我不去，我便不完整。”
西山园
那里有叶家先辈的墓碑、有父亲的骨、母亲的血，还有自己的一个坟包。
莫黎没想到的是，在自己之前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了。
看那人拎着酒壶小口喝着，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莫黎仗着自己戴着面具，坦坦荡荡的站了出来，轻轻的咳了两声。
那人看着她，似乎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见过郡主，郡主万安。”那人带着些微醉意，慵懒的跟她打招呼。
莫黎叹了口气，回礼：“二皇子客气了，莫黎未曾想这里会有人，更没想到这样的莫黎居然二皇子也认得出。”
凌珏夜晃了晃酒壶：“郡主说笑了，郡主如今名镇京城，谁人不知哪人不识？”
莫黎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打马虎眼，也就由着他去了。
“是莫黎唐突了、曾在乡下受过叶家的一点恩惠，所以想着来看看。”
凌珏夜脸上笑容依旧：“这么巧，刚好忌日的时候来吗。”
莫黎站在自己的墓前脸色僵硬了一些：“就是该忌日来才诚心吧。”
凌珏夜却笑意更深：“郡主竟然知道叶家老人家的忌日，这可是北陵的禁忌，多少人都不知道呢。”
莫黎深知自己刚刚失言，只能勉强补救：“既是救命恩人，当然知道。”
凌珏夜摆摆手：“来都来了，郡主可要祭拜一下？我这还有余下的香。”
莫黎面色平静的跪在墓前，上了香，深深的磕了头。
声音隐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颤抖：“为什么呢、叶家是罪臣，不应该有土埋骨、有碑刻名的。”
凌珏夜笑了一声才回答：“你好像知道的很多啊。”
莫黎叹了口气：“叶家姐姐与我恩重如山，我家中有与我交好的姨娘讲给我听的。”
凌珏夜也没再挑刺，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谁知道呢，为什么呢。”
莫黎理了理思绪，冷静地站起来：“莫黎猜，应该是哪位好心人的善举，莫黎也猜、若是叶家尚有后人，看见此情此景必会感激涕零。”
凌珏夜温柔的笑里带着抹不掉的苦涩：“不会了，叶府满门一百二十七人，全数处斩，并无活口。从已经九十余岁的叶老太师到年仅三岁的管家儿子，所有的尸骨皆归大地。”
莫黎并未摘下面具：“二皇子殿下如何认出的我？”
凌珏夜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郡主气质卓然，与我一位故人很相似，我从见到第一眼就已经忘不掉了。”
莫黎看了眼带了些醉意的凌珏夜，又看了看面前一个个不敢张扬、唯唯诺诺的小土包。
“莫黎竟看不出、殿下是如此重情之人。”
凌珏夜扬起酒壶，咕噜咕噜的灌下去一大口，抹了抹嘴边亮晶晶的酒珠。
“以郡主的聪慧、怎么会有看不出的事，郡主就不要拿我取笑了。”
莫黎眼看天色近黑，凌珏夜脸上苦涩的表情也渐渐没那么清晰，不漏声色的叹了口气：“是莫黎无理了。”
凌珏夜抬起头，直直的盯着莫黎的眼睛，一双眼中的不知对谁的深情竟然让莫黎有了想要避开的想法。
但是莫黎还是用一片死寂回应了炙热的目光。
凌珏夜终于还是在莫黎的眼睛里败下阵来：“郡主过谦了。”
刚想抬脚走下山，就听见凌珏夜似乎是自言自语了起来。
“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来这儿……来这儿看看故人、那么肆意骄傲、宁死不折的她，如今也终于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了。”
刚转过的身微微回头：“殿下心中如此高岭之花若活着，却变的如莫黎一般心狠手辣、不计后果，殿下细想来是不是还不如在殿下心中最美好的时刻死去？”
凌珏夜连头都没有抬，斩钉截铁的回答：“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