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莫黎依旧没有入睡，不知道在等谁，桌上的火烛换了一根又一根，梨木在一边早就已经哈欠连连了。
徐璐推门而入：“郡主、二小姐来了。”
莫黎这才把支着下巴的手放下：“请进来吧，梨木和木娟困了就先去睡……”
梨木揉了揉眼睛，摇摇头：“奴婢去为二小姐奉茶。”
木娟也摇头：“奴婢去后面厨房找些糕点来。”
莫黎冲着徐璐疑惑地眨眨眼，在这俩大丫鬟面前自己已经没啥威信了么？
徐璐只是笑着，并未回应莫黎。
藤水莹更深来访，自然是一个丫鬟婢子都没带，只带了蔷薇一人。
“纪姑娘已经安顿好了，我派人十二时辰守着，纪姑娘今儿早上去瞧了我娘，确认是滴血蛊”藤水莹心中有一篮子的话，最先开口就是这句。
莫黎拍了拍身边的地方：“姐姐过来坐，慢慢问，忙到现在辛苦了。
藤水莹皱着眉：“纪姑娘说，只有等到生产的时候才能救。”
莫黎喝了口梨木刚刚送上来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纪姑娘的医德很好，我相信她会尽力的。”
藤水莹拿着木娟递上的杯子，却迟迟没有喝下：“藤甫说，你把书库的钥匙给他了？”
莫黎点头：“嗯。”
藤水莹皱着眉：“你和他说什么了吗？”
莫黎：“还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藤水莹：“今天你不在时，有个人来纳亲的。”
莫黎：“？”
藤水莹舔了舔下唇：“是御史台殿中待御史的夫人刘氏，纳的是....荷语。”
莫黎：“如何说的？”
藤水莹皱了皱眉：“刘氏说，是为庶子纳亲，还说如果考虑好了，可以寻个日子，请你做主牵线，请荷语和他家孩子见上一面，若面相合的上，就请先生来算生辰八字，互换生辰贴，她们再送来聘礼。”
莫黎：你们都研究到这儿了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黎突然笑了笑，藤水莹看着她眨了眨眼。
莫黎：“真没想到，咱们家第一个要准备的嫁妆，竟然是小五的。”
藤水莹听了莫黎这话，也笑了笑。
“一起生活了十六年，如今我竟然是作为长辈送小五出嫁。”
莫黎：“姨娘不能做正堂，父亲又在狱里，小五这么爱哭鼻子，估计得把胭脂都哭花了。”
藤水莹笑完，又担忧的对莫黎说：“除此之外关于你的倒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些，我怕、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莫黎：“你是指....？”
藤水莹：“咱家小五是姨娘生的庶女，配这御史庶子做大夫人，虽然不多，但有些抬了身份的，小五性子软，我怕日后会受屈儿。”
莫黎立马明白了藤水莹的意思，如今莫黎圣眷正浓，若有她撑腰，藤荷语还算有所依靠，但靠着别人撑腰过日子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藤水莹已经替妹妹担心起来了。
莫黎沉思了片刻：“待我查查这个御史家世，先不必和小五提。”
藤水莹表示赞同：“我哪里敢提，今日刘氏走了之后，我叫了四姨娘来，旁敲侧击的问了问。”
莫黎：“四姨娘如何说。”
藤水莹摇了摇头。
莫黎：“不愿意吗？”
藤水莹：“说不好，四姨娘溺爱女儿，大抵是不愿意让他嫁给不相识的人。”
这话莫黎倒有些听不懂了。
藤水莹给她解释：“四姨娘当年嫁给父亲，是自己愿意的，四姨娘出身不高，做妾室倒也不算委屈，所以心里应该也很挣扎吧。”
莫黎：“做夫人主母的好，四姨娘是知道的，但又心疼女儿要和完全不相识、不知根底的人举案齐眉？”
藤水莹点了点头。
莫黎：“你明儿个再和荷语聊聊，看看她的心意吧。”
藤水莹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算是和莫黎不谋而合。
莫黎：“二姐知道吗，安谦谦回京了。”
藤水莹：“略有耳闻。”
莫黎：“她前脚刚到京城，后脚就钻进皇上的御书房里了，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所以……你才故意被德妃请去、为的是看皇后的态度？”
莫黎摇头：“也不尽然，之前安谦谦藏得深，我也只是略有怀疑，怀疑她和皇后达成了什么交易，大概今日才真的确定。”
“所以皇后今日找你……”藤水莹还是一脸疑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猜测。
“我觉得....皇后不全信安谦谦，但却也不愿意放弃安谦谦，荣贵嫔马上就要临盆了，安国公府虽然已经是过眼云烟，但是荣贵嫔却没被牵连，若是再生出了个皇子，安谦谦怎么可能不倒戈，说到底荣贵嫔和安谦谦才是一家人。”
藤水莹放下手中已经发凉的茶杯，长长的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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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莫黎列席郡主席，一边面色不惊的接受者一干人等的恭维，一边寻思着一会儿的‘选秀’。
早朝刚刚结束，莫黎起身想离开，呼唤藤甫的嘴巴还没张开，就听见有人叫她。
“卉秀妹妹。”
安谦谦面若桃花，笑若春风。
虽然认识，但是莫黎还是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转过头：“不知您是？”
安谦谦亲昵的挽住莫黎的手臂：“之前一直在外寺清修，莫黎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论起辈分来，我还是莫黎的表小姨呢，咱们这是初次见面，往后要时常走动才是。”
莫黎杨了扬眉毛，看着安谦谦和煦的笑容，倒是面不改色。
“到底是您聪慧，初次见面就能认出来我是谁。”
远处已经走出一截的藤甫似乎是发现了她没有跟上，转过头看着她。
安谦谦笑：“是我冒昧了，莫黎你别怪我无礼，实在是我回京之后发现，这几年京城如沧海桑田，让我愈加思念亲人。”
莫黎：“郡主是说安国公吗。”
安谦谦：“不敢这样讲。”
莫黎：“.....郡主直言，若莫黎有什么能帮到郡主的，莫黎一定义不容辞。”
安谦谦为难的撇了撇嘴：“我和永安许久未见，前几日想寻她来作伴，却被告知在禁足反省，还请莫黎通融一下，许我见她一面吧。”
莫黎连忙解释：“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拦着郡主，我回去就让他们打板子，长姐前两日染上了风寒，许是怕过病气给您吧。”
安谦谦无辜的眨了眨眼：“那或许是，这孩子一向很贴心的，有莫黎这句话，我就放心啦，莫黎是有事.....你瞧我这，耽误你了不是。”
莫黎摇了摇头：“让表兄等太久不好，郡主若是没有事了，那莫黎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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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和安郡主说了什么？看起来似乎很开心？”莫黎走到藤甫身边，藤甫微微示意了一下。
莫黎抬头望着藤甫好看的脸：“我现在笑的也很开心，却不是在聊开心的事。”
藤甫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泄气：“我已经安排藤家所有分支里面平行端正样貌俊俏的及笄少女聚在了一起，就在藤家郊外的一栋宅子里，各位家主也在，我们快些去吧。”
莫黎摆摆手：“不急，先去一个地方。”
天香居门口
“为何要来这儿？”
“我放了一点东西在这儿。”莫黎首先抬脚进了天香居。
朝服太过惹眼，莫黎换上了她放在天香居的男装，推开门，就看见穆风侧靠在门框上。
“穆先生。”
“好久不见郡主，过两日就是钱行举行的诗舞会，郡主可有兴趣亲临？”穆风转过身子，面对着莫黎。
莫黎摇头：“我就不必了吧。”
穆风想了想：“许久不见，雪淼也想徐姑娘了，郡主给他个机会，一解相思之苦吧。”
莫黎面色如常:“？”
穆风笑:“穿成这样又要去迷惑哪家纯良姑娘？”
莫黎整理自己的衣带:“选秀、穆先生....是想去看吗？”
穆风抱着肩，顺坡就下驴:“郡主相邀，岂有不去之理。”
莫黎其实就是随便问问，想着总是他邀请自己，自己也顺口邀请他一次，没想到他还真同意啊。
郊外的一所宅院，那些预备选秀的女孩们都被聚集在了一起。
“莫黎？”藤甫看着马上俊郎的男子
莫黎翻身下马:“穆先生长得帅吗？”
这话是在问梨木。
梨木面容平淡:“与郡主现在的样子不分伯仲。”
莫黎无比清楚她在说瞎话。
虽然她男装勉强能算是英气，但比起穆风的容貌还算是十不足一了，梨木却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来，到也让人佩服。
莫黎点点头，转头看藤甫:“你告诉各分支的家主我们此行是选陛下的秀女了吗？”
藤甫连忙否认:“郡主并未让我说。”
穆风满面春风的看着莫黎，心里想着这丫头身边的人果真和她一样，对自己的美色什么的没什么兴趣。
木娟此行也被扮成了男装，穿着小厮的卦袍，脑袋耷拉着，谁也看不清那张清秀的脸。
徐璐身上别着剑，一脸英气的警惕，红色外袍帅气的逼人。
藤甫越来越搞不懂自己妹妹搞这一出是想干什么了。
莫黎满意的点头:“一会儿表兄先不要进去，我和穆先生带着梨木木绢和徐璐进去就好。”
又转头对穆风交代:“一会儿进去我们无视里面的莺莺燕燕，自然的聊天就好，先生什么都不需要做，先生愿意帮忙吗？”
说完又想了想:“当然了，如果先生看上了里面哪位佳丽，我自然能做主让先生抱得美人归。”
穆风轻轻的噗了一声:“佳丽就不必了。”
莫黎点头:“那先生请。”
推开院门，扑面而来的花香，这里的别院虽然是郊外的一个度假院子，但是也一直有请人打理，清扫，屋子里面一尘不染，草植都还保持了活力。
穆风面色不惊的看着莫黎说的莺莺燕燕们，心下赞叹十六岁水灵灵的姑娘，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帅的引来小姑娘们议论纷纷的小姑娘。无声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和人的差距
莫黎此时居然开始与他说话。
“穆先生看见此情此景，有何感想？”
穆风反问她:“在思考郡主这是在干什么。”
莫黎:“....总得说点什么，不然不真实。”
穆风点头:“好吧，你想问什么。”
莫黎努了努嘴:“此情此景，有何感想”
穆风摸着下巴想了想:“想的是，如此艳福，我居然毫无兴趣了。”
莫黎语塞:“先生想问什么。”
穆风想了想:“给陛下选秀女吗”
莫黎点头。
“先生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
穆风笑而不语，面色几近默认。
“郡主早上吃的什么”
莫黎瞪着他，似乎谴责他不按套路出牌。
穆风笑的很是和风霁月:“郡主答不上来？？”
莫黎很有气度的没翻白眼，一本正经的回答:“蒸包、蟹粥，山药泥。”
“先生可有看上的姑娘，咱家姑娘还是挺好看的呢。”
穆风叹了口气，故作苦恼的样子:“她们没有郡主的神韵呀。”
莫黎：“你这人真不幽默。”
“听说，郡主可以自己开封建府了，地皮可选好了吗，在下可以推荐。”
莫黎摇头:“不急。”
“先生，我们以前可有见过”
穆风沉默了一下:“这个我不清楚，即便见过，我也不记得了罢，不过我倒是希望见过。”
两人走过假山绿水，穿过一片花林，走进了最隐蔽的小亭子里面，似乎是从所有的备选秀女身边走了一遍。
“最后一个问题，先生问吧。”莫黎率先打破沉默。
穆风背着手，迎着风卷来的花瓣。发梢被风吹起，衣摆随着风哗哗作响。半晌才微微回头一笑，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陛下选秀、郡主也需要参加吗。”
霎时满园春色都淡了色，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做这人的衬托。
莫黎有一瞬间恍惚。此情此景，自己仿佛回到了多少多少年之前的初夏。大家闺秀、少年相伴，恩师慈母，完美人生。一转眼竟是如此的光景。
“不需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