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说梨木在我的药里下毒,下的什么毒?”
滕永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四妹,注意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嫡庶尊卑有别你还是要当心些,现在母亲还让你回去,四妹就赶快回去,否则一会儿怕是连……啊!”
大夫人几次三番按着藤永安防止她出言不逊,但藤永安哪里是母亲摆摆手就能摁住的,大夫人眼看着不对,只能出了下策。
转头轻轻的打了藤永安一巴掌。
莫黎啧啧了两声,可怜的看着藤永安,藤永安似乎是被打蒙了,刚开始愣了一小会,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
莫黎摇头晃脑的朝外走去,边走还边说。
“姐姐还是少说两句吧,若非你在千秋节上自诩巧舌如簧的自吹自擂,咱们藤家如今也不会沦为朝廷的笑柄。”
眼看着她语气不对,大夫人满脸写满了担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不心安。
转头对藤永安说。
“咱们先回……”
藤永安的脸色扭曲的可怕。
她生平最没法接受的,就是屈辱。
在藤莫黎面前挨打,还是母亲亲手掴掌,这让她感觉到了深深地屈辱,一口气差点没起背过去,脸色也扭在了一起。
大夫人突然一顿,脸色变得煞白:“永安,母亲只是……一时失手,事后再给你道歉,你别再胡言乱语了。”
滕永安生来就不是乖乖听话的人,况且刚刚的一系列经历,让她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更不清醒。
“母亲如今只能约束我了,这个家里除了我处处听母亲的,可还有人信服于母亲吗,她们都见风使舵的给那个小贱人提鞋巴结了!”
大夫人攥紧了手:“你懂什么,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就好了。”
藤永安不忿:“人人都夸藤樱雪聪慧,可她什么都做不好,只会一味的晕倒咳血的装可怜,母亲把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在她身上,像个宝一样偏心她,只当我是你的一件漂亮衣服吗。”
大夫人刚要沉下脸,就看见玉竹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夫人心中一沉,果然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滕永安还是一副不知道所以然的模样问:“你干嘛?急着去投胎吗,出什么事了?”
玉竹气不打一处来的回话:“三小姐被老夫人下令压在屋内,和您之前带回来的梨木一起,二小姐也在,五小姐和六小姐都在啊!主要是,长公主也在!老爷也在!这事儿怕是要闹大了!”
滕永安转了转眼珠:“什么时候的事?”
玉竹咽了咽口水:“早就出事了,可是刚刚......刚刚四小姐的人说是有事和夫人说,死活不让奴婢进屋啊!”
滕永安柳眉一挑:“前去看看吧。”
滕永安本来就看这个性子寡淡,一副天知地知的样子的妹妹很是不爽,她此刻还没意识到这事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以为是藤樱雪犯了事,本是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的。
玉竹看滕永安如此模样,也不敢多言,畏手畏脚的走在一侧,滕永安见母亲的人对自己如此敬畏自是更加得意,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走在园里。
老夫人房内
藤樱雪跪在地上不卑不亢,一言不发。
说到底还不是滕樱雪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墙倒众人推,除了大夫人仰仗她之外,没有人是真正怜惜她的。
大夫人一路跌跌撞撞的跑来,气喘吁吁,连一向精致的发髻也被越发寒冷的风吹乱。
“母亲!您为何要让樱雪跪在地下啊,她一向身子虚弱您是知道的,如此跪着她怎么受得了啊!”
大夫人扑到藤樱雪身边。
老夫人微蹙了下眉:“她意图谋害郡主,闹得后宅不宁,如今殿下在这儿,难道要我放纵你女儿、让天下人看笑话吗。”
滕峰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可心里却在打自己的算盘,这个女儿极聪明,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自己究竟是保还是不保?
如果这事凌姣雪不在还好,自己可以压下这桩丑闻,内宅争斗罢了,怎么都好说。
大夫人稳了稳心神:“老夫人怕是弄错了,谋害莫黎的并非是樱雪,而是莫黎自己房内的小丫鬟梨木,我本来都要来禀明老夫人将那小丫鬟交付天牢了,之是水莹说毕竟是莫黎的丫鬟,还是等她醒了再定夺为好,这才延缓了几日的,老夫人是听哪个小人挑拨,陷害我们樱雪的啊?”
凌姣雪冷哼:“你口中的那个挑拨陷害的小人正是本宫。”
安缇赶紧跪在地下:“长公主恕罪,是民妇爱女心切一时慌神说错了话,长公主怪罪民妇不要紧,断不能叫人冤了小女啊!”
林琴合上茶盖:“大夫人说三小姐冤枉,你又何尝不是无凭无据的就抓了四小姐房里的丫鬟想要屈打成招,为此还不惜对朝廷郡主下毒,其心之险恶真令人发指。”
大夫人笑了:“你这贱婢血口喷人,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自始至终,藤莫黎的药都是她的丫鬟自己负责的,出了事,不是她的罪是谁的?”
滕荷语这时闷闷的插嘴:“其实也不尽然是梨木一个人照顾着药,别人也是有机会的。”
大夫人没想到这个滕荷语会说这话,却还是尽量端庄的解释:“自然不只有那个丫头可以,负责莫黎伤的李太医,还有莫黎房里的丫鬟都可以,只是那个丫鬟最可疑罢了,毕竟莫黎的一等丫鬟就她一个,再就是徐璐姑娘,我们也在梨木房里搜出了她给莫黎下的毒药,也算是证据确凿了,如是这样还放任她在莫黎房里自由活动,怕不是又会责怪我不心疼莫黎了。”
凌姣雪却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这种把戏也能算是证据确凿的话,你的女儿更是证据确凿了!”
大夫人脸色一白:“殿下此话怎讲?”
藤水莹‘善解人意’的为大夫人解惑:“其实,不仅仅有婢女可以接触到莫黎的药,去探病的人不是比梨木更容易接触到莫黎的药吗?毕竟梨木煎药还是有人看着的,可若是说来探病,别人就不会防备,下手也更容易些。”
大夫人更是不解:“可是樱雪前几日也染了风寒,根本没有去探过病啊。”
凌姣雪冷笑:“所以要不说姐妹情深呢,没想到三小姐冰雪聪明,不为国效力却用在了这种歪门邪道上,对吧,滕大人?”
滕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跪下请罪:“微臣惶恐。”
滕荷语却糯糯的接话:“父亲母亲总是格外疼爱自己的孩子,之前大哥也是如此。”
藤水莹笑着附和:“要不怎么说大姐和三姐才是真真的姐妹情深,几次三番陷害莫黎不成,三妹竟然能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差使大姐前去探望在药里下药,然后栽赃嫁祸在梨木身上,大病初愈的莫黎得知侍女做这种事一定会伤心欲绝,而且若是不被人发现,也可以暗地里处置了梨木……”
“一派胡言!”藤永安的脸胀红了起来。
“你竟敢诽谤我!”
藤水莹看了看藤永安,此时跪在地上的藤樱雪开口。
“大姐稍安勿躁,不如先听二姐说完。”
藤水莹用只有藤永安才能看到的眼神,挑衅的扫了一下藤永安。
“我这几日看着母亲审问梨木的手段之惨烈,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就偷偷的找外边的大夫查了药渣,大夫说药渣都没有问题,说明这毒不是在熬药的时候下进药里的,而是在端到莫黎面前的时候被下了毒,就让四妹房里的小丫头说吧。”
林琴挥了挥手,就看见一个小丫头被两个人架着扔进屋里。
“奴婢桑琴参见公主,见过老爷夫人。”
桑琴把头深深地埋在胳膊里,声音听起来也是嗡嗡的。
“这是莫黎从洗衣服调到屋里洒扫的丫鬟,她实在是不忍三小姐和大小姐的行为,又怕大夫人会杀她灭口,于是来求了我。”林琴悠哉游哉的说。
桑琴继续以一个看着就很别扭的姿势跪在地上:“奴婢实在是不忍心四小姐这么好的姑娘被毒害,于是才来求林夫人做主的,奴婢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奴婢家中还有一个小弟,三小姐把他拿捏在手里逼奴婢把药端到大小姐面前,奴婢原也是无计可施啊!”
大夫人听到此事是滕樱雪与滕永安合谋的时候心中一颤,接着听到凌姣雪说。
“你仔细说,你可有看见藤永安如何下毒。”
桑琴连连磕头:“奴婢原本只把药端到大小姐面前就是了,可奴婢看见大小姐拿下头上的一个很漂亮的发簪在药里沾了一下,那簪子是红色的,奴婢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大小姐赶出去了。”
藤水莹长大了眼睛:“难不成是……”
“藤侍郎府里好生威风。”凌姣雪气得肺都要炸了:“连郡主都敢下毒杀害,是不是本宫罚了你们你们还要怀恨在心的来刺杀本宫了?”
凌姣雪是真的气极了,莫黎一次又一次地在鬼门关门口徘徊,刚刚挡了一剑又被人下毒,自己就这么一刻没看到,就有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滕峰面带愁容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您老人家真的忍心您的孙女被按照北陵历律处斩吗?”
滕峰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老夫人一向欣赏藤樱雪的冰雪聪明,加之还是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骨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个时候如果要保滕樱雪就要放低姿态了。
老夫人还是踌躇了一下:“殿下在此,滕家难道还想徇私舞弊吗。”
滕峰碰了个软钉子,略微有些尴尬,只好求助的看向藤水莹,凌姣雪:“来人!把滕府大小姐和三小姐压下来!”
“殿下息怒!”藤峰思虑再三之后颤颤巍巍地跪下:“微臣教导不严,原本就是罪该万死,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恕小女的性命吧。”
凌姣雪看了眼安缇,又看了眼藤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你的女儿比天子还要尊贵些,竟能蔑视律法了吗。”
老夫人眼看着藤峰支应不过来,赶忙替他说话:“殿下,虽然两个孩子犯下了滔天大祸,可藤莫黎总归是没事儿,殿下莫要伤了藤府和安国公府的心啊。”
安缇连忙朝前面蹭了两步:“民妇知道永安或许受人教唆做了糊涂事,只求殿下留她一条命,日后藤家和安国公府更会对陛下忠心耿耿、死而后已啊!”
藤永安眼见事情败露,左右也没有能求的人,只好抓住藤樱雪的手:“三妹你快说话啊,快说是你让我这么做的,我不知情啊,我不知道那簪子上面有毒!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凌姣雪左右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向藤水莹投去求助的目光,藤水莹也是一筹莫展的表情。
凌姣雪挥了挥手,就有人上来拎住藤永安和藤樱雪的胳膊,藤永安还能挣扎两下,藤樱雪就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任人随便扯着。
“就算你是公主你也不能绑我!我母亲是国公府的嫡女!我外公是安国公!你放开我啊!”
藤水莹掩面震惊:“长姐怎么能如此失态!”
藤永安眼看着母亲父亲低三下四的求饶,连祖母也软声软气的,自以为必死无疑,嘴里不自觉的就喊出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滕峰本就愤怒,又听到滕永安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大步走下台伸手就是一掌。
‘啪!’
滕永安捂着脸停止了疯狂的嚷嚷。
“你打我!”
短短的一刻钟时间内,被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分别打了一巴掌,此时的藤永安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半晌滕峰未曾回答,只是瞪着眼睛,滕永安的自信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打垮,瘫坐在地上,凌姣雪看了眼藤水莹,藤水莹这次定了神,鼓励的笑了笑。
凌姣雪明白,即便是罪无可恕也得硬找理由恕,她现在还不能对安国公府赶尽杀绝。
“藤家嫡女藤永安,嫡次女藤樱雪,手段卑劣、谋害郡主,念其年幼无知,发配到念慈寺幽闭思过,不许侍奉探视,吃斋念佛赎罪吧。”
藤峰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微微的朝他点了点头,不论怎么说这两个孩子总归是保住了性命,这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藤峰也不能继续把安国公府搬出来压凌姣雪,否则就适得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