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刚刚救了皇后娘娘的性命,眼下伤口还没好呢,这个时候无论藤莫黎犯下多大的过错,皇后娘娘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救命恩人出事的,所以即便凌姣雪硬杀了藤永安和藤樱雪,这黑锅也是皇后来背。”
林琴坐在软垫上,旁边没有侍女,藤永安坐在她旁边微微摇着扇子替她扇风。
“看今天这形势,老夫人连安国公府都抬出来了,大夫人和父亲都已经黔驴技穷,只想替她们俩保命了。”
林琴也是这样想的:“既然这事已经渐渐平息了,腾永安和藤樱雪也都去了山上,咱们也该早点把藤莫黎的侍女还给她,她闹了这么轰轰烈烈的一场,为的无非就是这个侍女而已。”
林琴担忧的看着藤水莹:“找人医好她的伤,全需全尾的送还给莫黎,也算是安抚她了。”
藤水莹却摇了摇头:“还是让四妹自己去请人医吧,只有看见了梨木身上的伤,四妹才不会怪我们利用长公主。”
林琴想了想:“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
“此番你出手罚了藤永安和藤樱雪,国公府必然对你有怨气,要不、先在我的小院子里住两天吧。”藤莫黎拉着凌姣雪的手,她知道藤水莹利用凌姣雪对自己的关心,她也知道藤水莹利用梨木,甚至利用了徐璐。
她都记着呢。
可是凌姣雪拒绝了。
“这世间没有什么事光凭躲就躲的过去,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
凌姣雪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莫黎,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莫黎虽然担心,但这一次,凌姣雪是对的。
亲自送凌姣雪走进安国公府,莫黎虽然百般的担心,但藤莫黎也很清楚,想要救凌姣雪于水火之中光靠每天护送着是没有用的,只有安国公府灰飞烟灭了,她才算是真的安全了。
梨木的伤很重,满身都是鞭子留下的疤痕,手指上也全是瘀血和紫青的夹痕,看得出来受了不少的刑。
一个月之后
“梨木姐姐的伤已经能下地了,她说来给姑娘请安,可要放她进来。”
徐璐站在莫黎身边,莫黎眼神复杂的看着徐璐,轻轻的点了点头。
“把那个人先带来。”莫黎吩咐道。
徐璐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过了没多一会儿就压着一个头上套着麻袋、男人体型的人走进了屋子,莫黎用下巴点了点屏风,徐璐会心的把人扔到屏风后面。
“让梨木进来吧。”莫黎拿起左手边的匕首看了看,匕首开了刃,磨得很尖细,擦的很光亮。
右手边放着几张银票和一张卖身契。
梨木很快就走到了莫黎眼前,垂着眼睛不敢看莫黎,轻轻地跪在地上。
“奴婢前来叩谢郡主救命之恩。”
莫黎:“坐吧。”
徐璐拿了个凳子放到莫黎对面,梨木依旧跪的直挺挺的:“奴婢不敢。”
莫黎叹了口气:“坐,你的伤还没全好呢。”
梨木看了眼徐璐,徐璐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敢站起身,缓缓地坐下。
“杀过人吗。”莫黎问她。
梨木低着头:“没有。”
莫黎看着她交叉着的手,可能是从小就干了很多活的缘故,指根有薄薄的茧子。
“很简单的。”莫黎看着她:“你我主仆一场,你的确有你的过人之处,但你太容易心软了。”
梨木看了看刀子和银票,再次跪在地下:“奴婢虽然被大夫人严刑拷打,但奴婢并未说郡主一句。”
莫黎示意徐璐扶她起来坐着。
“我知道,因为我原本就没什么可说的。”莫黎把托盘推了一下。
“那个害你受了这么多苦的人就在屏风后面,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你仔仔细细的听好了。”
徐璐搀扶着梨木坐好,梨木想抬头看着莫黎的眼睛,却有点不太敢,闪烁的眼神写满了不安。
“其一呢,你自己去了结这桩事,日后继续跟在我身边,我今日是怎么护着你的,来日若还有人欺负你,我还会这么护着你。”
徐璐把放着刀子的托盘拿到梨木面前的地下,梨木没有动。
莫黎继续说:“若你不舍得,或者不忍心亲自动手,我也不强迫你,这儿有几张五千两的银票,银辉商行和辉天钱行都能兑,还有你的卖身契,我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日后安安稳稳的相夫教子,过普通人的日子去,如果你想的话我还可以帮你置办一处小铺子,也算尽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莫黎说完,徐璐就把银票和卖身契也拿到了梨木面前,放在了刀子旁边。
“只一点没得商量,那个人一定要死。”莫黎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想。”
梨木看着眼前的两样东西,一样是她梦寐以求的自由,拿着这笔钱无论是嫁人还是经商,总是够活了,既不用手上沾满鲜血,还不用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而另一样,似乎写满了她未知的将来。
徐璐不忍的看着梨木,许多年前她也面临过这个选择,姑娘不想让她们背上那么多人命,可和她们同路而行若想要活着,就必须得把心扔到水沟子里去,谁也不能例外。
当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刀子,只因为天大地大,她无处可去,只有姑娘身边,而她与姑娘如今也二十载的相伴,自己无法想象离开姑娘的情形。
如今梨木不一样,她还可以选,甚至说她愿意选。
“如果只是普通的宅院里生活,你会是个很得宠的大丫鬟,但可惜你跟了我,受了很多常人不用受的委屈。”莫黎叹息:“杀人很简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儿,可杀人也很难,你会永远记得他们死前绝望的脸,或许十年之后他们仍会入梦。”
“可有些人就是欺你心软,骗你情意。”莫黎手里的茶被温热而不觉得烫,她边喝边说,屋内的蜡烛被灭了两根,显得格外昏暗。
徐璐大概能听出姑娘这两句借着那个侍卫的事儿在说谁。
当年叶家如果不是对伪善的藤家心软,对有反骨的国公爷心软,对咄咄逼人的许太尉心软,梅妃娘娘不是对身为陪嫁的当今皇后心软,姑娘如今应该早就嫁得心上人,白首不相离了。
梨木俯下身子,那把匕首真的擦得很亮,亮的能照见梨木脖子上还没完全平淡的伤疤。
“如果我不动手,郡主是打算替我杀了那个人吗。”梨木哽着声问。
莫黎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还算是细嫩,翻过来就能看见手心虎口的地方磨得有些难看,茧子刮下去一层又一层。
“我不是嗜杀的人,总觉得不应该对谁赶尽杀绝,可我却也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莫黎回答:“既然注定要下地狱,那我何不永绝后患。”
梨木笑了,看着地上的两个托盘,她居然笑出了声。
“奴婢之前决定效忠郡主的时候就说过,奴婢相信郡主的智慧会带您到更高的地方去。”
梨木蹲下,拿起托盘里的匕首,借着照了照自己的脸,匕首上照出了她坚定的眼神。
“奴婢想去看看更高地方的郡主。”
莫黎看她拿起匕首的时候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都没说。
“好。”
因为江鸿早就毒哑了那个人,梨木进去之后屏风后面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短暂的一炷香时间之后,梨木拿着刀走了出来,刀尖上还在滴着血。
“脏了郡主的地。”梨木看着自己手上还残存着余温的血,自嘲地笑了:“好像确实很简单。”
莫黎示意徐璐收拾了,又走到梨木面前,从她手里拿走了匕首。
用准备好的帕子仔细的擦掉了匕首上的血迹,再把匕首插回鞘里递给梨木。
“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明天不用来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