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没,醒了的话请姑娘快些去看看我家娘娘吧。”
莫黎刚醒过来就听见自己屋外一阵的吵闹,郡王府内的娘娘只有鹿悠一个人,那想必是她有事找自己了。
“请进来吧。”
莫黎朝着屋外喊,没过一小会就看见小荷领着鹿悠身边的松茸走进来。
莫黎半倚着身子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松茸忙跪下急匆匆的回话:“是娘娘远房的两位表叔母来了,领着两个家中的庶女说要给郡王爷纳妾,奴婢瞧着咱们娘娘颇有些不愿,又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特意来求姑娘帮忙,想着论理姑娘也是鹿家认的女儿,这倒也能说上句话。”
莫黎犹豫了一下:“你先别慌,先把这两位叔母身份与我细细说来。”
鹿悠的娘家鹿氏当家的老爷正是鹿悠的爷爷,南桓的丞相鹿赫明,鹿相爷的发妻是武良侯的嫡亲妹妹李氏,皇后是镇安国公爷的嫡女司徒氏,也是鹿悠亲叔父正房夫人司徒氏的母家亲姐姐,因此鹿悠叫皇后为表姨娘。
至于今天来的这两位叔母,说起来和鹿悠的关系更是远了,一位是鹿悠姑丈堂哥的夫人,另一位是鹿悠婶母娘家姐姐的亲家,辈分远的都不知要如何称呼了。
鹿悠的肚子怀了快六个月,如今行动都不方便起来了,这两位叔母找上门无非是想要鹿悠替他们家中的庶女谋出路,左右都是妾氏生的庶女,若是有幸能塞在郡王府中做个美人宝林什么的也算是为主母和嫡女争光铺路了。
“那两个人平时不怎么喜欢咱家娘娘,此时却带着两个不着四六的丫头来,口口声声称作娘娘的表妹,咱们家娘娘又一向是心慈面软的,最不会推脱了,姑娘你虽没拜鹿家祠堂,但是娘娘和您义结金兰,这些鹿家也都是知道的,怎么说也是您更亲近些。”
莫黎脚下走得飞快,松茸这嘴也念叨的没闲着,到了门口莫黎才打断她:“大体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去瞧瞧吧。”
还没进到屋里就先闻其声,一个老妇笑呵呵的跟鹿悠引荐着她家的丫头说。
“你表妹曦兰平素就是个乖巧的性子,你眼下自己操持着整个王府太牢费精力了,她若能替你分担些不也正好吗。”
“可不是么。”另一位妇人搭话:“我家瑶儿也伶俐,最能体恤人儿了,咱们做主母的可不能等夫君开口了才允诺纳妾,那岂不是失了当家主母的气度,你说是不是。”
鹿悠显然是招架不住的,恰好这话被莫黎听见,莫黎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两个妇人并肩坐在堂下,鹿悠不怎么舒心的歪坐在上座,也许是肚子渐渐大了起来,鹿悠这几天成日的吃不下东西,晚上也睡不安眠,精神恹恹的。
“还未拜见两位叔母。”
莫黎走到跟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两位叔母贵安,两位表姐也安好。”
鹿悠看见莫黎的身影,朝她摆了摆手,又吩咐下人给莫黎搬来了椅子。
其中一位叔母赵氏看见莫黎笑了一下:“这位想必就是咱家姑娘善心收留的那个义妹吧,咱们姑娘也是好心眼,什么不知根底的人都往家里捡,抬举你了你可要知恩。”
另一位孙氏也跟着帮腔:“长辈们一早就到了你却不来拜见,我瞧着可是比你义姐、堂堂郡王妃娘娘的谱摆的都要大。”
赵氏跟着笑:“要不怎么说是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呢。”
鹿悠皱了皱眉,眼瞧着两个人对小溪指指点点越说越难听,想着帮小溪分辨两句:“两位表叔母不要怪罪,是我没叫人去请妹妹的。”
莫黎也跟着弯了弯腰:“是晚辈失礼了,请叔母们莫怪。”
孙氏这下子愈发得意忘形的笑了一笑:“罢了罢了,也不能指望着你有多懂礼节,你便去给我换一壶新茶来吧,别误了长辈们说话。”
莫黎顺着她的话走到侧面,小荷把茶放到莫黎手里,莫黎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走到赵氏和孙氏身边分别给两们两个添茶。
赵氏端起茶还没送到嘴边,就手一抖洒到了正在给孙氏倒茶的莫黎手上。
“茶凉八分才上桌,你连这都不懂吗。”
赵氏扬了扬眉毛,抬起头对鹿悠说:“咱们都是娘娘长辈,不得不替你教训一下不懂规矩的下人,想比娘娘也是不会介意的。”
莫黎不动声色的用手帕擦去了手上的水珠,茶水滚烫的浇在手背上,整个手臂都如同火烤焦了一样刺痛,但莫黎依旧没有表现出来,安稳的添上了孙氏的茶后走到了鹿悠身侧。。
“两位长辈是长辈,自然可以教训下人,可鹿溪她乃是我义结金兰的义妹,连爷爷都知道的,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鹿悠一边抚摸着肚子驱散着不适,一边怒视着两位长辈不敢发作。
莫黎帮着鹿悠顺气,手上被烫的一片红,此刻更是针扎一样的提醒着莫黎。
莫黎拍着鹿悠的后背,低眉顺眼的没有说话。
赵氏叹了口气:“终究是名不正而言不顺的,连庶女都不如岂不是下人吗,娘娘就是心肠好,换做我必得好好教导教导的,长辈们正说着话儿就敢闯进来,胆子也忒肥了。”
孙氏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似乎是觉得赵氏颇有些过火,又或许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因此选择了闭口不言。
莫黎对着鹿悠笑了一下:“义姐别气,慢慢的吐气呼吸。”
鹿悠皱着眉看了一眼她的手背,压着声音:“下去敷药吧,想必是痛死了。”
莫黎没有应,而是继续慢悠悠的帮鹿悠轻拍着后背,让她能更舒服些。
“总之,咱们都是亲戚,自然是为了你好的,今日就让你两个表妹给你奉茶,明儿个就迁居在这郡王府中吧,我瞧瞧住在哪儿好呢……”
鹿悠连忙急着说:“王爷还不知道呢!”
孙氏笑了一下:“娘娘这主母还没当熟因此不知道吧,侍妾过门哪里还需要主君点头,不过是给你磕个头递碗茶的事儿,往后娘娘就慢慢熟悉了。”
莫黎压低了声音在鹿悠耳旁:“王爷今日去了哪儿。”
鹿悠也同样压低着声音回答:“随太子殿下去检查星河宴的换防了…一早就走了。”
莫黎心中默默想了想,就在她想这片刻赵氏和孙氏已经催促着下人倒茶来,让两个庶女跪在了鹿悠面前。
鹿悠本也没太在意,她自然知道郡王府中不可能只有她这一个王妃的,她也并不在意给衡哥纳妾,左右衡哥是不会喜欢她们的,不过是嫁到王府图个吃喝不愁的面子罢了,虽然心里或许有点不情愿,但终归是没放在心上,盛国嫡庶尊卑极其鲜明,侍妾地位更是低贱,她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如果不是小溪突然走进来,自己或许就早早的接了这盏茶,打发了两个远房表妹了。
可她愿意接受衡哥纳妾是一回事儿,被人逼迫利用着无奈纳妾又是另一回事儿。
她虽然不是一等一的聪慧,但也不是个傻子,这两位叔母摆明了是想蹭她的光抬高自家,自己也真是不爽。
鹿溪看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姑娘,看着都是稚嫩的面孔,叫人扔来王府做个不受宠的妾,花一样的年纪了,人生却一眼看的到头,想必也是悲凉。
“两位叔母大早上的把两位姐妹送来,就是为了让王妃娘娘身子不爽的,还真是费尽苦心了。”
莫黎把小荷递来的安胎药轻轻的放到鹿悠手中,叫她空不出手去接两个庶女的茶,转头对孙氏说:“王妃娘娘仁厚,怎么也不能让两位表妹单纯的做个没名没份的侍妾,当然是要赐封个什么位份的,日后说出去也是给两位叔母长脸呀。”
赵氏听见这话倒是正和她的心意,仿佛是怕鹿悠反悔,连忙对着自家那个丫头吆道:“还不快叩谢王妃娘娘大恩,这是要给你封美人呢。”
莫黎笑了:“光美人怎么够,既然是王妃娘娘的表妹,那自然应该爱护着,不如就封做侧妃吧。”
赵氏的眼睛都亮了:“算你有点眼力,说出来的话也叫人舒心,果真没有白管教你。”
听闻莫黎的话,鹿悠放下安胎药,使劲拽了拽莫黎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万万不可,莫黎却拍了拍鹿悠的手背。
“可两位都是我义姐的长辈,两个妹妹又都是我义姐的血亲表妹,若都封了侧妃,传出去未免叫人非议,说我义姐恃宠而骄罔顾主君,肆意提携本家,因此我义姐的意思是,一位封侧妃、另一位……就以侍妾的身份放置在府里便是了,对不对呀姐姐。”
莫黎说完还不忘问鹿悠的意思,袖子下捏了捏鹿悠的手,笑眯眯的看着她。
鹿悠虽然还想不太明白,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莫黎这才又转过头:“我义姐绝非吝啬之人,只是不想落人口实,两位叔母商量一下吧,究竟哪位表妹为侧妃,哪位为侍妾呢?”
莫黎的话一出赵氏和孙氏都有点坐不住了,侧妃和侍妾岂止是天壤之别可以形容的,君王侧妃仅次于正妃,是入了族谱的尊位,生下来的孩子有权继位袭爵,更是嫡子嫡女这样有头有脸的身份,即便是他们自己家的嫡女来做也是抬举了的,而妾氏不过是侧妃和正妃的奴婢罢了,生下来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在嫡子女面前更是低矮了一头,侍妾更是没有资格决定子女的未来。
这等差别,怎么能不让人抢破了头。
赵氏和孙氏的眼神都不对了起来,鹿悠也渐渐捋出了些思绪,可她还是有些愁眉不展,眼瞧着两个叔母脸色有变,鹿悠刚要开口,就听见小溪在她耳边说:“放心。”
鹿悠这才没再说话,任由小溪继续说。
“两位叔母不如回家去好好商定一番吧,既然两位今日一同前来,想必也是交情不浅,必然是能商议的,且侧妃需要郡王爷一同在座敬茶,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完的,不如三日之后商定好了再给娘娘回信儿,两位叔母意下如何?”
赵氏先发制人:“那咱们就先回去决断一番,改日再来给王妃娘娘奉茶。”
莫黎心里明镜一样,自己抛出去了个多么诱人的饵,这位夫人必然先回家里同自家老爷说道去了,如何能把这郡王侧妃的位置捏在手里,或许还会拉出自家嫡女来争抢。
而孙氏也不甘人后,赶紧拉着自家的庶女,也草草起身告辞了。
等她们都走了鹿悠才松了口气,只不过这口气没能松到底就又提了起来。
“小溪啊,侧妃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得要王爷去求陛下做主才行……”
莫黎笑了:“我知道啊。”
鹿悠诧异:“那你刚刚还……”
莫黎耸了耸肩:“我只是个不懂礼数的义女,我说的话哪里作数,就叫她们争破了头的去斗法吧,到最后还指不定要怎么翻脸呢。”
鹿悠还是不能放心:“那若是他们真的商议出了结果呢。”
莫黎摇头:“这两人不过是同流合污才会聚在一起,哪里有什么真心,遇到这样涉及自身利益的场面自然是能抢到手就不会放手了,我猜她们为了争这甜头,或许会把嫡亲的女儿拉来,以为嫡亲的女儿总不至于做侍妾,到那个时候娘娘你就说为了亲戚之间的故情不愿他们如此仇视,把两个女孩都收到府里做个美人,日后若有了孩子再考虑进封,也算不厚此薄彼,左右美人不过是名声好听点的侍妾,和侧妃比可远了去了。”
鹿悠啊了一声:“那如果她们推了嫡女出来,我却把她们收做小小美人,岂不是薄待了她们。”
莫黎却说:“既然为了侧妃之位而来,本就不怀好意,他们要给你添堵,我怎么能不帮你扳回一局,他们如果不动嫡女争抢的歪心思,庶女封美人本就是抬举了,如果真动了歪心思,那也是咎由自取,半点怨不得旁人。”
看着鹿悠还是担心,莫黎继续宽慰她:“左右夸下海口的是我,你摆明了不愿受她们要挟,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我星河宴的礼服还没试,你要不要看我穿穿看?”
鹿悠被她安慰了一通,也稍稍放宽了心,依着小溪的话说,结果究竟是抬举还是糟蹋,还得看两个叔母如何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