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殿下施以援手,奴婢替孩子们谢谢您。”
莫黎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哥哥的肩膀哄他入睡,另一只手拉着妹妹,两个人都已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莫黎和钟离风两个人面对着面坐着,不免有点尴尬。
钟离风倒还算淡定:“小小年纪就遇到了这样的祸事,确实令人怜惜。”
莫黎笑了一下:“倒是误了殿下的事。”
钟离风:“如果我说我原本就是来接你的,你信吗。”
莫黎:……我信你个头。
“奴婢不明白。”莫黎低下头“请殿下明示。”
钟离风仔细打量着莫黎的神色,自始至终她都是很规矩的坐在对面,低垂着头垂着眼帘不曾正视过自己。
“或许你忘记了,但以我们的关系原本不用这么客客气气的。”
莫黎:“或许吧。”
钟离风:“是一定。”
莫黎轻轻的笑了一下:“殿下就这么确定?”
钟离风:“确定的不得了。”
莫黎:“奴婢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当然是殿下说什么是什么了。”
钟离风似乎有点开心:“你不是奴婢,你原本……”
莫黎第一次抬起头与钟离风对视:“我原本是什么?”
钟离风看着莫黎的眼神,过了一下恍然大悟,好似明白了莫黎在担心和警惕些什么东西,沉思了片刻后心情竟然开朗了许多,他终于明白了。
“你原本是我夫人。”钟离风突然转了念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吐出了这句话。
莫黎虽然不能说是吓了一跳,但也没想到他这么敢说。
“殿下休要胡言乱语。”
钟离风笑眯眯的看着莫黎:“既然失忆了,那你怎么知道不是呢。”
莫黎低着头,没有回答他。
钟离风这才哈哈一笑:“你别怕。”
莫黎继续嘴硬:“我为什么会怕,难不成奴婢……得罪过您?”
莫黎觉得,自己要不是没失忆,估计会以为自己和盛国太子结仇了。
钟离风:“我之前一直猜测你或许没有失忆,但我又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装作失忆的样子,现在我好像有点想通了。”
莫黎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钟离风:“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如果你没失忆的话,或许是担心自己的身份吧。”
莫黎继续沉默着没有说话。
钟离风安抚道:“这里是穆国,而我是钟离风。”
莫黎清楚地听到了钟离风难以启齿的言下之意,或许是觉得说‘我会保护你’太矫情肉麻,他终归还是没有说。
不过也幸好他没说,莫黎也怕极了听到这样的话。
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谁都护不住吗。
钟离风:“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你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莫黎心里飞速的回忆着自己是否有漏出破绽,并且斟酌考虑着究竟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总觉得后面有什么话在等着自己。
莫黎:“奴婢,是真的不记得了。”
莫黎下定决心咬死不认,反正钟离风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就是藤莫黎,除了这张脸。
钟离风笑了:“那你可要去寻你的回忆?”
“是。”莫黎这次回答的很干脆。
钟离风:“如果你真的失忆了并且想要找回记忆的话,我可以和你同行,我和你相识、总比你自己漫无目的要好吧。”
……谁要你陪!
莫黎溜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换了个‘平凡’的说法。
“不……怎么好劳动太子殿下呢。”
钟离风见她没有明确的拒绝:“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往常你也没少劳动我。”
莫黎笑了一下:“那不如殿下就直接告诉奴婢吧,奴婢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同一瞬间,莫黎抬起了头笑意吟吟的看着钟离风,而钟离风还因为刚刚的提议面带春风,两个人就在这一刹不约而同的四目相对,满眼都是笑。
虽然笑的东西不一样,但四舍五入都是在笑啊。
莫黎在赌,她赌钟离风不会告诉她‘藤莫黎’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太好查了,即便自己一时半刻不知道,但鹿悠是一定听过的,如果自己跑到翎国问一问更是容易暴露。
钟离风有那么短短一息的愣神,之后迅速的应对:“即便我如数家珍的说出来,你也必然是不信的,倒不如自己去寻找答案。”
莫黎停下了拍哥哥的手,托住下巴看着钟离风,歪着头对他笑,已经有点耍无赖的气势了:“说说嘛,就说个名字也行呀。”
钟离风:……
钟离风不愧是独身闯出重重困境的太子,虽然莫黎步步紧逼,但他到底还是从容。
“我说了你便信的话,那倒不用去寻了,我刚还说你是我夫人呢,你就不怕我再胡诌个名字诓你?。”
莫黎惬意地笑:“殿下、我话都说得这么绝了,如果此刻告诉殿下我并未失忆……是否算欺君啊?”
钟离风也学着她的样子:“别人当然是大罪了,但是你的话就可以不算哦。”
莫黎撇了撇嘴:“这算什么,我救过殿下的命吗?”
钟离风笑的更开心了:“差不多吧,所以你再问一次,你真的失忆了吗?”
莫黎:“殿下知道我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吗。”
钟离风不知道!
钟离风恨啊,自己一世英名,连北陵的囚笼都困不住自己,却被这小丫头生生困住了那么久,以至于自己错过了那么多重要的时刻。
太子殿下此刻好似完全忘了,北陵的囚笼他花费了七年的时间和无数的代价才奄奄一息爬出去的。
甚至还搭上了小昙的信任和爱。
而藤莫黎不过困了他一小阵。
莫黎垂下眼睛:“郡王说我是撞到了石头上。”莫黎的语气好像在说我今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一样:“我为什么会撞到石头上呢。”
钟离风皱了皱眉:“你以为是为什么。”
莫黎:“我身上的伤是弓弩箭伤,三箭都是要害,悠悠说我刚被捡回去的时候满头满身都是血,那样的出血量根本就不可能还活着,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钟离风没说话,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莫黎:“我的十指都没有拉弓射箭的茧说明我并不是个常接触弓弩的人,随身的陪葬品都很值钱说明我的身份应该不是寻常白衣,能和殿下相识说明我和殿下至少是有接触的,我苏醒的时候悠悠说我已经昏迷数月。”
钟离风:“说下去。”
莫黎:“殿下听到我说这些,不觉得吃惊吗。”
钟离风摇头:“你总是很擅长出人意料,所以是你说出的话就不值得惊讶了。”
莫黎面对这半带奉承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接着说:“结合我的身体、我昏死过去的时间、以及和殿下相识这一点到还不足以判断我的身份,但我中的箭郡王殿下还留着,很幸运地是郡王还愿意给我看一看。”
钟离风:“看出什么了。”
莫黎:“是穆国的箭,剑骨的重量很微妙的保持了平衡,既没有重的让人驾驭起来吃力,更没有轻的让风一吹就偏,箭头也是特制的玄铁,就连后边的羽毛都是海东青的尾翼,这不是普通士兵拿得到的。”
钟离风反问:“你醒过来的时候这些就在你脑海里了吗。”
莫黎笑笑:“说的可不是嘛,按理说谁家普通姑娘知道这些,因此起初我怀疑我是一位将军或者是士兵来着。”
钟离风:“后来因为什么才否定了,因为手上的茧吗,或许你是新入伍的呢。”
莫黎:“新入伍的女兵吗,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所以我问了郡王妃,她告诉我盛国已经许多年没有和穆国开战了,并且盛国的军队里极少有女兵,最近两年更是禁收女兵了,穆国和被翎国的女兵倒是还有,但是穆国的箭把我扎成了刺猬,而且我的面容也不具备穆国的显著特征,所以也可以排除了。”
钟离风:“那就只剩翎国了。”
莫黎:翎国约半年前和穆国开战,我被捡回来的地方距离战场也不远,听起来是不是已经很接近了。”
钟离风:“是很接近了。”
莫黎:“真正让我确认的是那些陪葬品。”
钟离风:“太精美昂贵了?”
莫黎:“确实贵的我都可以坐吃等死了,但重点是……它们是用来陪葬的。”
钟离风:“所以。”
莫黎:“死人才会被埋在土里、用玉器陪葬吧。”
钟离风的心里已经很震惊了,虽然这下子他更没法确定莫黎究竟是失忆了还是没失忆,但是就目前的思路来看,如果失忆了的话那这姑娘也太……聪明了。
莫黎总结说:“死人、死的翎国女人、死的上过战场的翎国女人、死的上翎国对穆国战场的翎国女人、死的上过翎国对穆国战场穆国将军或者大帅射死的身份不低的翎国女人。”
钟离风向后靠了一下,组织着语言,听着莫黎的绕口令。
莫黎:“郡王妃不了解这些确实费了我不少功夫,但我和黎潇聊天的时候,他就知道的多多了。”
钟离风:……这小子在自己府里都不老实啊。
莫黎:“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排除了种种之后也只剩这一个解释了,因此我才要去验证一下我的猜测,如果不是那我就推翻了重来,如果是的话……”
莫黎停顿了一下。
“那这个人盛国百害而无一利吧,太子殿下。”
莫黎尤其咬重了‘太子殿下’四个字,是在提醒钟离风他的身份,他是盛国的太子,这个时候避险都来不及,乖乖的不要插手放她走才是上策。
这些钟离风当然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