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山如碧,绿树成荫,蝉鸣和蛙声一起把浓稠的闷热搅拌起来,搅成柠檬柚子味的夏日特饮再点缀上太阳花,凉风吹一吹,故事就来了。
容辞小时候跟随爷爷在乡下住过一阵子,乡村学校大多只有几间平房,空地很多,有的是地方给孩子们耍但是没有器械。容辞去的时候正值暑假,小孩子好奇心强,容辞小时候又是个皮实爱耍的,听老人说在学校操场能挖出人骨头,顶着日头拉隔壁的毛头狗蛋黑妞就翻篱笆墙到学校挖地。
在学校挖出人骨头这事并不稀奇,似乎约定俗成建国后建起来学校大多选址都选在乱葬岗,没人住地方大。容辞打小听爷爷说与魂铺的事,心里一直期盼遇见一次悬疑灵异事件,对鬼什么的向往不已。
三个小孩连续翻了半个月篱笆墙,黑妞晒成了吉普赛土著,狗蛋在外打工的爸爸收到自家儿子比耶呲牙大脸照后立马回家要求亲子鉴定。容辞扛着大腿骨回家时碰见赶回家的狗蛋他爸,乐呵呵递上头盖骨,以证明他们半个月的劳动成果,风扑尘尘狗蛋爸爸捧着头盖骨在大太阳下晒的中暑,醒了之后毅然要带狗蛋去城里上学,知识改变命运。
容辞扛着大骨头回河坝旁的老家,锄地撒种子的容老爷子一脚没踩稳,迎着大骨头就摔在田埂上,容辞愣了神,脑子转了十八个完,以为是自己掘了祖坟,没等爷爷来骂,哭腔的调就拔出来了,号啕大哭到四里邻居都来劝。和容辞一起翻墙头的黑妞端着稀饭扎人堆里看热闹,瞅见容辞抱着的大骨头,抹抹眼,也是一阵大哭,被俩孩子哭得脑仁疼的容老爷子拍拍屁股,吆喝着让大伙散了,各吃各晚饭别在这凑热闹。俩小孩哭得一个赛一个声高,容老爷子只好招手让小孙子起来,小小娃娃脸都晒红了,后颈黢黑,鼻涕眼泪挂脸上边哭边瞟他的反应,容老爷子看着自己孙子小动作心里一下子舒畅起来,用还能挥锄头的手臂举起机灵皮实的孙子,稳稳扛在肩头,哈哈大笑回去吃晚饭。那天起,容辞的生命里多了一个词,是爷爷在他还尚且年幼时交与他的重担,抱着大骨头坐在爷爷肩膀上哭的孩子在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了锁在木盒中的与魂契簿,之后妖魔缠身百无禁忌。
送走沈二小姐后一个星期,亓景从皖北回来,带着一箱子枕头馍到与魂铺。没有客人,闲来无事,懒散的几人打发时间,端板凳坐院子喝茶吃馍聊天。
亓景这趟去找季泽诺转世后的书店,除了散心还有就是想去看看有没有沈二小姐的痕迹,小姑娘一边嫌弃感情的事太矫情一边又怀揣着浪漫,希望在惨淡里寻一点温柔。
“我在书店边的小河洗脚,不留神鞋子被水冲了下去了,跟着鞋跑着跑着就到了河下流。”亓景对着着容辞拿馍片的手就打了一巴掌。容辞也没在意,摊手:
“我家在那确实有处老宅,房子上一个户主姓沈,不过,小殿下,我可是才十八,那房子买的时候我爸都不一定出生了,沈家被查抄后那房子就被封了,新中国成立之后,我太爷爷因为军功分到的,可不是有意为之。”
“所以季泽诺认识你。”亓景记得当时季泽诺转世和容辞一起进来时的相谈胜欢。
“请你记住我的学霸身份,老爷爷开书店,这难道不应该是我的儿童乐园吗?沉浸书海接受爱的熏陶,你瞪我有什么用,我是知道这个老爷爷终身未娶,可是与魂契簿在你手上,就算之前在容家保管,我又看不了,怎么会知道他的前世还有什么沈二小姐,再说了,人鬼情未了这种事本来就没办法,你不是也觉得矫情吗?”
容辞喝着茶,眼神漫不经心,坐在他对面的亓景嘴里塞块馒头低头扯头发,这姑娘恼自己拿着与魂契簿却从未圆满,死后团圆的结局在小姑娘看来非常不痛快不浪漫,甚至多余且无聊。
容辞没想再给小姑娘添堵,继续道:“你是与魂契簿的现在主人,过去的客人你不了解没有接触,只能看他们在老板的安排下走向结局,这些结局很多我们都无法改变,。未来你会有你自己的客人,有你安排的结局,不过,你确定自己现在能安排好吗?”容辞觉得自己就像很多年前拿出与魂契簿的爷爷,心里困惑这样是不是不好又没有退路别无选择。
小姑娘埋着头抽抽鼻子,嗓子干得难受,嘴里的东西咽不下去一直嚼啊嚼啊。一旁蹲着的小孩子馒头递来茶,亓景接了过来,不再强逼着自己咽下,把嘴巴里的吐到垃圾桶,喝口茶顺顺喉咙,觉得舒服一些了继续刚刚关于她皖北之行的回忆。
“我跟着鞋子跑到河坝,河坝旁有棵槐树,它和我说之前河坝旁还有棵柳树,年岁比它小几十年,槐树喜阴,一直靠着柳树,日渐就成了歪脖子树,可惜十多年前,有两个毛小子,在柳树下面寻宝,埋了颗地雷进去,夏天牛到河边喝水,树下歇息时多踩了两脚,一个巨响,死了头牛和一棵书。”
容辞摸摸鼻子,沈家老宅是太爷爷住过的地方,老军人嘛,有战争烙印,在自己家里也爱挖个地道建个密室的,容辞多动,家里没人的时候就爱敲敲打打听声音,亓景说的爆炸事件发生在他八岁的时候,满腔热血要埋伏汉奸,满屋子乱窜还真让他挖出来沈家藏在地下室的手榴弹和几斤炸药,娃娃时期只有满腔情怀哪有什么轻重,偷偷摸摸把炸弹埋在树底下,谁知道上世纪的制造如此厉害,几十年了还能炸了,还是个大半夜,吓得起夜的人们甩了一地。
“我想学规矩,想寻到所有故事的开始,想着要当与魂契簿新主该怎样?”
“你想到了吗?”
“没有,所以我试着都学一学,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很小很小,不是关于这一世的记忆,这不是说我能记起前世,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感觉我盼望着去到一个地方。你也知道我通树语,所以我一直托年老的树帮我寻找这个地方。”
“我来到了与魂铺,从此就不是毫无目的的追寻,或许奇怪,但是谁知道我会走到哪一步,会在哪一步按天命死去。”
姑娘的眼睛比星辰还宝贵,容辞不说话,静默间竟然看出了那双眼睛的闪烁美丽,蒙咬一下腮帮才回过神。
“少说些有的没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还有几个亿没继承呢,馒头说他想让你给它取个名字,似乎满多少岁。一百还是一千一万来着的记不清了。”
亓景思索片刻,想起馒头乖巧怕生的模样,小小的缩在众人身后。
亓景:“贵生。”
容辞:“富贵长生?”
亓景摇头,道:“珍贵,生命。”
我总怕自己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看完这些故事到结局,总惊恐天命不给我机会让我也能等百年千年,得一个成全一个释然,我口口声声骂矫情何尝不是因嫉妒灼心,贵生,珍贵如生命和珍惜待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