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但可惜这也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我们总有人得留在这,而且这个人留在这还要有价值。
如果柯莫不去,那我们迟早全部死在这里,可他去了,那有可能就只用死他一个人,这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兰竭尽全力挣扎着想要去追柯莫,但奈何她没多少力气,轻轻松松就被我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这些胆小鬼!让我去啊!又不是要你们出去!让我去啊!”兰怒吼着,声音都有些嘶哑。
冯启恒他们看着眼前的场景没一个人有好脸色,但他们谁都没有上前来阻止都站在原地看着。
谁都知道,这是目前唯一活命的机会,与其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还不如让柯莫当一回英雄,怎么看这都是对的。
但正确的选择往往带来的不是胜利的滋味,而是近乎嘶声力竭的悲痛。
柯莫走到楼梯口时掏出短剑回头丢给希尔,“拿着,多少还能用得上。”
希尔接住短剑没有说话,看她的表情好像几次打算劝说柯莫留下,但她也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柯莫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大叫到嗓子沙哑的兰决绝的回了头,“等会听到声音你们就冲出去,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停下或是回头。”
冯启恒点点头又耸耸肩,“嘿,老兄!你不准备再说点什么吗?”
柯莫掏出火把紧紧捏在手里毅然决然往上走去,“呃..不知道,也许想,但我怕说得太多会失去冲出去的勇气。”
这段楼梯不长,在交谈的这短短几句话中他就已经到达顶层,冲出去之前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说令人感动的话语,连吼都没有吼一声就冲出去了。
我站起来松开抓着兰的手,她在柯莫走到洞口时就已经放弃挣扎,此时正躺在地上掩面而泣。
“老冯,你扛着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放手,呃..尽量吧!”我看向冯启恒大声说道。
然后又看向希尔,“你和我一起扶着小短腿跑,这次机会难得,我们不能再抛弃任何一个同伴!”
最后又看向莫罕辛德,他脸上虽被厚厚的血垢所覆盖,但也看得出他的伤心,我走上前拍拍他没有说话。
现在没必要再说什么混账话,或者安慰的话,我们有几个人可以冲出去还不好说,安慰的话就留着祭奠时说吧。
我还在交代时,洞外突然传来一声炸响,风沙随着震动惯入洞口,听到这个讯号,我大喊一声跑,然后和希尔冲上前一人一边几乎把李叙涵抬起来。
我们所有人都用尽了全身力气跑向洞口,谁都没有犹豫一下就全部鱼贯而出跑到浓浓的沙尘中。
我看不清前方有什么,甚至无法看清冯启恒和莫罕辛德在哪,可视距离只有身边的李叙涵和希尔,眼睛还只能眯着,不然会被沙尘迷住。
刚冲出来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便飘荡在四周,我用尽浑身解数奔跑,希望其他人也是如此,这一路上我们都不断在经历着失去,如今这几人已几乎是最后的朋友。
这团激起来的沙尘很浓很庞大,不知道是不是史蒂夫终于想起我们,还是柯莫仍在保护着我们,一股风始终吹动着这团沙尘,让我们一直置身其中。
我们跟着风的方向跑,现在不管信不信神都得信,因为除了心中的神以外什么都靠不住了,不管是心里安慰还是什么,反正我坚持跟着风的方向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肺部因为吸入大量沙尘而火辣辣的疼痛,我们的脚步也随着渐渐淡下去的沙尘团而慢下来。
当最后一丝沙尘被风吹散时,我们所有人都停下来抬头看着那最后一缕被风吹向天空的沙尘..
就像柯莫的灵魂一样。
我们站在一片不知名的荒野当中,周围全是黄沙戈壁,所有人身上都被沙土覆盖着,大家无不气喘吁吁。
我转着身子四处张望,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但因为哈里斯白天比较长久的原因,远处的天边还有夕阳的一角如同血月一般鲜红。
这里没有护卫队的身影,这就代表着我们暂时安全了,也代表着我们再次逃过一劫。
我和希尔慢慢把李叙涵放下,让她坐在地上休息,冯启恒也缓缓把兰放到地上任由其小声抽泣,莫罕辛德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低头发着呆。
没有谁因为逃脱而感到高兴,相反大家的情绪都还很低落,就连我也只顾着喘气,并没有说什么话语。
但好在我们都还活着,没让柯莫最后的付出变成亏本买卖。
我走到兰身边,她正在掩面哭泣,冯启恒数次试图给她水和食物都被无视了,大有一副要殉情的样子。
我几次想开口安慰,但一开口就变成了喘气,刚刚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意识中就像跑了一个世纪一样,如今脱离危险那些疲惫再次涌入全身。
我们的气氛很不正常,大家都沉默着低头发呆,身边只有微弱的风声和兰抽泣的声音谁都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许久,冯启恒才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道,“呃,也许不太合时宜,但我必须得说咱们该走了,这里先不说护卫队什么时候会追上来,相信要不了多久怪物们也会出来了!”
我点点头站起来拍拍手,“朋友们,也许大家都很累,但我们必须要前行,放心,也许不久后我们就可以找到可以落脚歇一歇的地方。”
说着,我上前拉了一把莫罕辛德笑道,“嘿,想好以后的生活要怎么潇洒了吗?”
莫罕辛德呆滞的摇摇头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其他人也什么都不说,站起来机械式的向前进。
冯启恒再次把兰抗起来走到我身边叹了一口气,“嘿,就算你是脱口秀主持人现在也无法活跃气氛了,走吧,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笑着微微点头,这次旅途中我莫名其妙成为了说话最管用的人,理应该要照顾到大伙的情绪,但这一次恐怕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我们一直低着头前进,路上沉默得可怕,连兰也不哭了,她就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吓得我几次上去查看,还以为她死了。
我们这般模样就像是刚刚打了败仗丢盔弃甲逃命的人,而不是完成了心中的打算并成功逃出来的人。
幸好这里是阿拉片区,周围的护卫队都很精良,这一路上也没遭遇怪物的袭击,偶尔见到几只僵尸也是跺跺脚就可以把它们吓跑。
我虽然情绪也不太好,但身为会长就是应该比别人多思考一点,我这一路上都在心中盘算这剩下的火力,以及计算各种假想敌的来袭。
如果是成群结队的怪物我们应该还是可以应付,最多只是有人受伤,如果是数十人的护卫队,那就有很大可能得再留下谁来了。
最后我甚至都想到黑大个,如果现在遇到它会怎么样?答案是会比遇到护卫队还糟糕,可能会全军覆没。
这种超强的生物与其他依靠数量的威胁不一样,护卫队和怪物群我们都可以耗,但遇到黑大个就必须每个人都要处于全盛状态才有得一打。
而最关键的李叙涵此时虚弱至极,没有她的停止我们很难对黑大个造成致命打击,最终将会被它一个个耗死。
但好在我们也没有遇到任何威胁,深夜时还真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也许是时来运转了吧?
这是一小片绿洲,大概比公会驻地要大那么一点,不过虽然小,里面的该有的东西可一样没缺。
树、草样样都有,甚至还有一片大约6x6的小水潭,潭边还有几朵花,这些条件可以说是完美的休息地。
我们一路奔波,大家都已经累到崩溃,李叙涵靠着树就直接睡着了,冯启恒说是要值夜,但他还没走到绿洲边缘就扑在地上打起呼噜。
我虽然也很累,但总得有人值夜,不管是为了同伴或是自己的生命着想,谁都不想一觉睡到下辈子。
我捧起点水洗了一把脸,脸上的胡子被血浸湿又干涸,摸上去就像刺一样尖锐,估计也可以作为一种武器使用。
但我没打算留着这种武器,等有机会就把它剃了吧,本来长得就显老,再留这么长的胡子以后该被别人叫爷爷什么的了。
洗了一把脸后感觉精神都要好上许多,我起身走到正在为莫罕辛德检查伤口的希尔身后。
要说莫罕辛德这家伙的命也真是够硬的,他这一生也算经历了不少大事,愣是靠着不断叛变活到现在。
希尔还在为他查看着伤口,这家伙居然就已经睡着了,看起来他也是累得够呛。
“你也休息去吧,这家伙一时半会死不了。”我劝说道。
希尔轻轻摇头,“不用,今天我出力不多,你先休息吧,我值夜。”
我打了个哈欠,虽然还想客套两句或者干脆让她休息,但我真的是累到不行,从早上到现在大大小小已经经历好多场战斗,换谁也累啊!
我刚打算找个地方躺下,就听到水潭那里传来噗通一声,好像是谁跳进去了。
我和希尔同时回身赶过去,发现是兰趁着我们不注意跳到水潭里打算把自己溺死,我和希尔连忙把她拽上来,这女人力气不大,纵然她挣扎得很厉害,但还是轻松被拉起来了。
我和希尔连拖带拽把兰带到远离水潭的地方,她一边挣扎一边哭泣,但也不说个什么,连安慰的切入点都没有。
挣扎一会后,她弱到可怜的体力再次消耗一空,但我们却也不敢离开半步,就怕她又要寻短见。
希尔拉拉我的衣角小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拧着被溅湿的衣服,哈里斯的夜晚还是很冷的,“还能是谁,就是柯莫他的小情人嘛。”
希尔瞪着眼睛拍了我一下,“哎呀,你记性怎么那么差?你忘了我们在勒德周边那个村庄里见到的老妇人了吗?”
“你是说死了变成肉干那个?”我拧着衣服不在意的回答。
在哈里斯见过的老妇人就多了,鬼记得是哪一个,难道我还见过兰的老妈不成?
等等..
我可能真的见过!
一番随意的回忆后,我想起在村庄里被围攻时躲进去的山洞,里面好像的确有个老妇人和孩子,那小兔崽子还让我带个什么玩意给他老妈来着?
见我恍然大悟的神情,希尔哼了一声,“你终于想起来啦?”
“她..她是那个小兔崽..哦不,那个小孩的母亲?”我指着兰不敢相信的说道。
当时虽然记不太清了,反正我好像就是随便敷衍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能见到他母亲,还是以这种状况。
“嗯,她就是兰.亚当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呢。”希尔点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有安慰她的办法了,“她孩子和母亲叫什么来着?”
希尔哎呀一声,“你是健忘还是怎么的?她母亲叫阿兰达,她孩子叫赛缪尔!”
我嗯了一声把手伸进口袋里掏着东西,最后掏出一个女性土质人偶,虽然不太记得当时接的是啥玩意,但现在看来一定就是这东西了。
我走过去坐到兰身边把人偶递给她说道,“嘿,阿兰达和赛缪尔很想你,这是赛缪尔亲手做的。”
兰看着我有点不敢相信,随后她又轻轻抚摸着手中的人偶,不知道是母亲的直觉还是什么,总之她好像是信了。
兰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脏乱而稀疏的头发紧紧粘在脸上,她捏着人偶贴到脑门上发出奇怪的声音..
似笑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