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雨被我顺利支走。
假意让她去催促宋致、朱慈,实则是想给自己制造与王铁蛋儿独处的机会。
时不我待,提起匕首迅速开始取箭头行动。
对付已经失血过多的患者,下刀最重要的秘诀就是稳、准、狠。好在这把匕首锋利异常,虽做不到削铁如泥,削肉如泥还是能轻易办到的。
按照估算好的长度,精准的割开铁蛋儿的后背,顾不得涌出的鲜血,全神贯注的开始剥离与箭头纠葛在一起的皮肉,并万分庆幸,这一击未伤及她的筋骨。
“你在做什么!”
这是一项十分消耗时间和精力的大工程,所以直到楼雨接来了宋致三人,我依然还在埋头苦干。
“不要吵。”面对楼雨的质问,我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只冷冷的道了一句,“宋致出去吐。”
“谁说我……呕……”
果然“不负我所望”,在看见大娘子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后,宋致当场吐了出来。一天之内连吐两次,估计能把昨天的隔夜饭都呕出来。
呕吐物的“芬芳”实在有些让人难以忍耐,恰好我脆弱的胃也是极容易翻江倒海的!
努力的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没有抬头去看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凭着一股子酸臭味可以判断周世显一定躺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我,“世显哥哥。”
“我在……”周世显答道。
“伤口深一寸,宽一寸半,箭伤,箭头有倒勾,为取箭又新增一条两寸宽一寸深的横切伤口。血到现在还没止住,病人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脉搏……”我不敢停手,嘴上顿了顿,“脉搏一会儿楼雨把了再告诉你,我现在急需一种快速止血消炎的办法。”
一屋子人屏气凝神,就连宋致也不敢再吐了。
周世显沉思片刻,“取出箭头后,马上用大量车前子榨出的汁水清洗伤口,随后立即用十颗生姜捣碎直接敷在上面,包扎好,静置半个时辰。”
“楼雨,车前子,生姜。”我手里的步骤进行到了最关键的一步,眼看马上就要成功了,可周世显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一样都还没有准备好!
“我知道了!”楼雨站在床边观摩了半晌,似乎已经被我高超的技术所折服,忙应了一声。
“我们也去帮忙!”吐到昏天黑地的宋致拉上朱慈也跟了上去。
眼下房里就只剩下昏死过去的王铁蛋儿,我,周世显。
“她是对妹妹很重要的人吗?”沉默许久,周世显忽然开口问道。
我丢不下手里的活,只默默的答了一个字,“嗯。”
“那世显拼尽全力也会医治好这位姑娘。”周世显的声音虽然还是有些娘,却意外的让人动容。
我忍住了胡思乱想的念头,“哥哥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周世显突然没头脑的说出一句,“妹妹不似从前了。”
可不是废话吗?那个骄纵的长公主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心里虽这样想,可断然不能说了实话,一句“哪里”脱口而出。
“全部。”
“是吗?”我的手微微一抖,心想这人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也怨我,一个长居深宫的女子,又怎么会如此熟练淡定的开刀替人取箭头。我这是关心则乱,自己露了马脚。
可是周世显啊,我亏欠你太多,千万不要逼我亲手杀你。
“回去吧,回到紫禁城去,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他突然岔开话题,说出这句话时,十分平静,语气里带着笑意。
“回去?我还想好好地活着呢。”随着最后一丝皮肉的割离,箭头终于被成功取了出来。我长吁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可以暂时放松片刻。
“把桌上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能暂时止血。”周世显见我大功告成后近似虚脱的样子,哑然失笑,善意的提醒道。
我拿过桌上的金创药粉,均匀的将它们洒在尤物的伤口上,果然被药粉覆盖后,出血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世显哥哥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情景吗?”我背靠着床栏,盯着眼前的一面铜镜问道。
“记得,那时候你才四岁……”
我用余光瞟见周世显坐在担架上,背靠着墙,一脸笑意的回忆着。
“不对。”我打断他甜蜜的回忆,“那时候我被关禁闭,自杀未果,光着脚丫走出冷宫,你背着一个药箱向我走来。”
“然后我就被你擒住了。”他笑道。
“我记得那时你还夸我……”
“妹妹好力气。”我俩异口同声的说道,相视一眼,随后都露出了释怀的笑。
“酸死了!”这时候,重伤的王铁蛋儿同学竟然醒了过来!“你们要谈情说爱麻烦给我滚出去!”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大吃一惊,这厮的生命力简直是堪比小强。
“我好想是被人吐醒的……”尤物趴着时说话的声音有些搞笑,“不过早知道你有这手艺,我就不自己拔了。”
“你要是不手欠拔那一下,现在起码能少受一大半罪。”见她脱离了危险,我忍不住调侃道,“你这是惹了哪一路的武林高手,打不过别人就不晓得脚底抹油吗?”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没心肝的丫头!哎哟!”大娘子越说越激动,准备立刻站起来和我理论一番,结果仅仅只是用左手撑了一下身子,就又乖乖的躺了下去。
“你猜我送圆圆回南京时遇见了谁?”
“丘比特?”也不知为何,那个手持弯弓的小胖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脑中,于是脱口而出道。
“谁?”
“我一朋友。”
“我遇见凤阳郡主了。”见我根本没心思去猜,铁蛋大娘子放弃了交流模式,直接切换为叙述模式,“凤阳府一半的兵力都调去了应天,整个南京城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要不是遇见她,我俩压根连南京城都进不去。当时我就猜,多尔衮若是知道一定不会贸然进攻南京,本以为他们要撤出关外,怎知去找我师傅的路上碰到了清兵主力,他们……”
“他们要攻打济南对吗?”我盘腿坐在她脚边,“你这伤,是多尔衮弄得?”
铁蛋儿咋呼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见那箭时,我就已经猜到了大半。而且你和清兵是前后脚一起到的。”我盯着她露在外面的肩颈,这人和多尔衮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的伤痕。
“还是晚了一步!”她有些气恼的说道,“没有想到他!”
话说了一半,大娘子似乎是顾及我的感受没有继续下去。
“他明知我也在济南,却丝毫没有犹豫的打了过来对吗?”我心里如明镜一般,怎会不知她要说什么。
“你别多想,他也不一定知道你还在济南。”大娘子开口劝道,“毕竟你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他是大清的王爷,在其位就要谋其职,若是存有私心,因我而放弃攻打济南的计划,我反而会气恼自己当初居然舍命救了一个废物。”
我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绢帕,忽然门外闪入一个身影,“姑娘若真是这么想的,就当真是误会了我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