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依旧是日复一日刻苦学习。
在此期间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王铁蛋儿同学的信。信里说,楼雨一直都有去给陈圆圆换药,圆圆的伤口也已结了痂,执意要回南京,放心不下的铁蛋儿决定充当护花使者送她回去,这封信是来辞行的。
她说她来看过我,不过宋夫人一直寸步不离的监管着我,她没有机会现身相见,并且特意用大篇幅将我的狗爬讽刺了一番,可我看她的蝌蚪文也好不到哪儿去。
最后王铁蛋儿说她要陪着师父去西北一阵子,来年春天再相见。
院子里一派萧瑟之景,眼看着就快要立冬了,寒冬将至,春天也就不远了。
正对重逢翘首以盼,不想重逢就在眼前。
“啊!”
由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冬枣玩儿命的呼救声,“救……救命啊!死人了!死人啦!”
我正在书房里练字,耳朵里灌满了宋夫人的唠叨。今日通篇练的是一个“城”字,夫人说我这个字还差些火候,今日必须写完三十篇。
正聚精会神的挥笔,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手一抖,好好地一篇“城”就成了“废城”。
“怎么了这是?”
我搀着夫人到院子里查看,远远的,就见着一个黑衣人躺在一滩血泊里。她的左肩上还插着一只箭,我认得那箭,就是在医馆见过多次的那种羽箭。
夫人见此景惊的花容失色,连忙把我护在身后,吩咐身边的赵婆子,“快!快叫家丁来把人扔出去!”
我掌心微汗,挣开夫人的手,一步步靠近黑衣人,一颗心忐忑难安。那背影我再熟识不过,这匀称的身型,圆圆的翘臀,非王铁蛋儿莫属。
可我还是心存侥幸,尤物的武艺超群,又有谁能把她伤成这样?
我努力说服自己眼前这人不是王铁蛋儿,直到拨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发,直到看到尤物正脸的瞬间,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扯开她的上衣,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箭头有倒钩!
这个莽夫中箭后竟然企图徒手把箭拔出来,蛮力过甚,倒钩紧紧拉着肉抓着皮,和她的身体纠缠在了一起。
也不知伤口到底有多深,有没有伤到内脏。情不自禁皱起眉头,以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判断,现有的医疗技术和设备,拔出箭头来不只要退尤物一层皮,还会去了她半条命。
而此时的她,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这个蠢货,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敢剧烈运动!摸着她被血浸透了的上衣,想到她拼了命也要涉险来找我,心中隐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让周世显来治她。
“婶婶,她是我朋友。”太过震惊的我爬到宋夫人脚边,用沾满血的手拉住她的裙摆,“婶婶,我必须要救她。”
“孩子你先起来!快!翠翠!马上去找大夫。”宋夫人连忙将我扶了起来,吩咐道。
我抓住宋夫人的双手,反复叮嘱道,“婶婶切莫要挪动她!我速去速回!”
也顾不得宋夫人的阻拦,拼了命的跑了出去。
从齐芳斋到内医馆几乎是横跨了整座宋家。哔哔哔!也不晓得贪污这么多钱,修这么大座宅子干什么,也不怕闹鬼的么?
我在凛冽的寒风中一路狂奔,险些断了气,扑腾到半截儿,就瘫坐在地上半步也挪不动了。
地砖冰凉,想想奄奄一息的大娘子,我勉强挣扎继续向前。天无绝人之路,居然让我遇见了正要出府的宋致和朱慈。
简短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宋致二话不说扛上我就朝医馆跑。一路上他与朱慈两人轮班背我,以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了内医馆。说来也巧,我们刚到医馆门外就碰上了正要外出采买的楼雨。
我激动的从朱慈身上跳下来,一把抓住楼雨的手腕,“大娘子中了箭,左肩,距离心脏一掌的位置,没穿透,不知伤口深浅,箭头有倒钩,劳烦姐姐准备好用具,带我去见周世显。”
楼雨听了亦是心急如焚,可当我提起周世显后,她的脸忽然就沉了下去。
“只剩下本条命,没时间耽误了,只有周世显能救她!现在正是用的着他的时候!”我催促道。
楼雨反手将我的手腕死死抓住,“用不着的时候就不用找了吗?”那语气冲冲的,把我搞得莫名其妙。
或许是察觉了自己的语气十分失礼,她手上的力气减了七分,“不行!”在坚定否决后,杵在原地,吞吐半天也没说出个究竟,真真急煞我也!
没工夫瞎啰嗦,我甩开她的手冲进了医馆,“周世显!周世显!”
半晌,无人应答。
“你跟我来。”突然,楼雨从后面赶了上来,拽住我的手就朝后院儿走去。
“你干嘛!你给我松开!”我有些厌烦的看着眼前的楼雨,她的转变让我意外,“本公主命令你马上把我放开!”
然而这女人就像是猪蹄扣,越挣扎就系的越紧。
也不知道古时候哪儿来的这么多女壮士,前有凤阳郡主,后有楼雨。力气大就这么了不起吗!想抓我去哪儿就抓我去哪儿啊!
老娘的自我意识呢!“你给我松开!”
她不管不顾,拖着我停在了一间库房前。
我瞪着默不作声的楼雨,明显感觉出她手上的力气越加越重,我吃疼想甩开,却怎么也挣不脱。
是我脾气太好了,还是她真的看不出我有多着急!十分反感的捂住鼻子,打靠近这库房后,就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腐败的恶臭源源不断的窜入鼻孔,弄得人胃酸翻腾。
我念及那一晚她为我自撞南墙的情义,强压住怒火,“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你不是要找周世显吗?”她面无表情的松开我的手,露出一副看破生死的表情,“他就在里面。”
此话一出,我的世界被消了音。
犹豫着,轻轻的,我推了推那道房门,居然有些庆幸门从里面反锁着。
门栓与我似有若无的推力默默抗争着,我不敢用力推开这道门,我不确定门后会有什么,单从这股恶臭就足以判断,那是我根本无法承受的。
我犹豫了,因为我听见了房内传来的丫头低低呻吟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可不太妙。
“嘭!”
楼雨自后方一脚将大门踹飞。
毫不夸张,整个门脱了框,飞!了!出!去!
门被踹飞后,那股恶臭味更浓了,不仅恶心人,居然还熏眼睛!
“毒气弹”直接让宋致和朱慈兄弟二人退避三舍。
朱慈紧紧皱着眉,那表情应该是被恶心坏了,宋致努力的忍了再忍,最后实在没有忍住,扶着柱子吐了起来。
我突然有些害怕了,于是将百分百的恐惧转化成了百分百的愤怒,“楼雨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