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肢体虽失去控制,意识却异常清晰。
本以为自己会彻底昏死过去,然后烂在这口枯井里,不想身处如此险境,竟也有人愿意舍命救我。
左脚吃痛,一根绳子毫无预兆的捆住了我的脚踝,急刹车,整个人悬在半空里。这条小命虽是暂时保住了,但被拉住时受到的巨大冲击力险些让我整个腿部的筋脉寸断。
救我那人力气极大,一下就将我扯了出去。在空中腾飞数秒,我跌入一个宽广的怀抱,奇香,夹杂着男性荷尔蒙独有的气息,紧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窜进鼻孔。
“快醒醒!”
是九爷的声音!
他轻轻的拍打我的脸颊,不停地唤我。
“快醒醒!”
他的呼吸节拍错乱,想必是刚才为了救我受了不轻的伤。
这已是第四次了,我这一辈子估计都还不完这么多次的救命之恩。
“您这是做什么!”
他抱着我,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个声音紧随其后,“爷!您受伤了!您快停下!”
“她中了那毒!快备马!”
九爷平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还不快去!”
“是。”
那人应的十分不情愿,这声音怪耳熟的,好像是那一日见过的牵马少年。
不过,九爷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如今的我危在旦夕,必须快些回到周世显的身边。我笃定的相信,这世上只有他能救我。
但如今全身瘫痪的我,连眼睛都睁不开,该怎么向九爷传递自己的想法?
他护我在怀里,勒紧缰绳,扬鞭加速。这一路马不停蹄,我估摸这路程远近,绝非是朝着宋府去的。
听着耳边哒哒的马蹄声,真是愁死我了,这不是把我往黄泉路上送吗?
果然不出我所料,行至一半,我无法自控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这毒药仿佛就是为了折磨人而生,我现在的感受已经无法用任何词语来形容。
就像是同一时间在忍受数十种酷刑。
什么炮烙,凌迟,车裂如今在这份儿痛苦面前都变成了小儿科。
救我!
我开不了口,只能在内心咆哮。
九爷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伸出手碰了一下我的脸颊。这一触,犹如高压电击打在我的脸上,痛的我想嚎啕大哭,想要骂脏话发泄,可我做不到!
据说人达到了可以承受的极限就会痛的昏死过去,为什么我却越来越清醒?
这一份剧痛让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钟对于我都是煎熬。
我不知道他抱着我骑马跑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小时,也有可能只有短短的十分钟,无从得知。
当我已经生无可恋,处于崩溃的边缘时,九爷停下了脚步。
他扛起我,从马上一跃而下,一路狂奔。
这里到处都是青草的香味,蝉鸣鸟啼,不绝于耳。夏日少有寒气这样重的地方,我们应该正在某处深山老林里。
在这片阴郁的林子里行走了很久,他驻足在一处有潺潺溪流的地方。
九爷焦急的敲打着什么,这物件儿大约是空心的,发出一声声闷响。
“药王!药王!先生!”
他大致是立在某位隐士的小院外,半晌,我听见一串很轻的脚步声。
“你怎么又来了?”
听来者的语气,九爷并非第一次登门拜访,但两人应该并非旧识,交情尚浅,所以此次的到访似乎并不受欢迎。
“请先生救救这个孩子吧。”
他把我捧了起来,“她也中了那毒……”
九爷还未说完,那位先生极其不赖烦地将他的话打断,“都说了我治不了!你赶紧走!”
“先生是天下第一神医,先生一定可以治的。”
“哎哟,你这人真是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这毒我要是能解,你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几个我就都救了。”
“先生!”
“你走吧。”听那神医的语气,似乎并没有撒谎。
九爷抱着我,用下颚抵住我的额头,颓然的坐在地上,“都是我的错,你怎么这么傻,拼了命去救个不相干的人!”
他大概是认为我已经昏死过去了,所以抱着我大胆的吐露了一句真言。
这句真言听的我云里雾里,莫非那群攻击暗卫的黑衣人,是他的同伙?
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馆?
难道是为了被囚在枯井里的男人?
还是说,他们就是同死老头闹掰的发丘传人?
这不经让我开始怀疑他三番四次的救我,是不是另有目的?
如今脑瓜子疼的嗡嗡直响,这种状态下,我根本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问题。
“先生!”
九爷并没有放弃,不停的唤着那位神医。渐渐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的像蚊子在耳边扑翅膀的嗡嗡声。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直到他再也坚持不住,向后倒了下去,浑身无力的我也顺势倒了下去,正好躺在他的胸口,能听见他逐渐微弱的心跳。
“你怎么还不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神医又走了出来,他用脚试探性的踹了踹九爷,惊叹道,“你怎么也受了重伤!”良久,又叹息一句,“还真是个倔骨头!”
“先生……”九爷的神智似乎已经模糊了,可嘴里依旧不忘念叨着,“救救她,先生……”
似乎被九爷的诚意所动,药王最终还是将我们挪进了屋内。
他把我扔在一张膈应人的硬板床上,将我扎的浑身是针。几处重要的穴位上,还燃着艾灸。
然而如此夸张的诊疗方式,却丝毫未能减缓我的痛苦,反而加重了毒药产生的不良反应。
我忽而像一只被架在大火上炙烤的活鱼,忽而又像是被保存在冰箱冷冻层的一块儿猪肉。
冷热不断交替,体内的血管不断膨胀收缩,偶然心跳漏掉一拍,我会出现短暂的昏迷,瞬息又清醒过来,接受新一轮的折磨。
眼下我这个造型,一定活像一只毛没长齐的小刺猬,拍照发个微博,搞不好还能上个热搜,标题我都想好了,论庸医如何草菅人命。
这该死的庸医,除了乱扎针,还会乱灌药,可怜的我,被他灌了一副又一副苦到舌头发麻的浓药,那药的粘稠程度堪比急支糖浆。
可千万别让我醒过来!
我睁开眼的那一天,便是你这个混蛋的祭日!
此时此刻的我,居然无比的想念周世显,要是他在身边,我也不会白白多吃这么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