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杂物袋的破裂以及过多的人际交往耗尽了我所有的能量,于是我把掏空了的身体拖到床上。我倒在床垫上,它像一朵棉花云一样吞噬了我。
看着重播的肥皂剧,时间过得飞快。我睡不着,哦,不对,如果只是睡不着的话那就简单多了。
相反,我的大脑变成了一锅粥。眼睛盲目地随电视屏幕里的人物移动着,然后他们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了色泽鲜艳的斑点。
月亮落入地平线,太阳在天空升起。
手机响起时,我正看着透过窗帘裂缝射进来的明亮光线。定睛一看,老妈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着,此刻是早晨六点。
“诺拉,亲爱的?”老妈柔软而甜美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过来。虽然几乎意识不到,但我的大脑总是高速运转着,所以我能够捕捉到平静语气之下隐藏的微弱的哭声。
出事儿了!这语气和我二年级上学第一天回来她告诉我,桑普,我可怜的宠物兔猝死了时一模一样。
“妈,怎么了?”
“你有睡着吗?”她试图用闲聊掩盖。一定是了,所有的迹象都已经指向悲剧。
“没有,你呢?”
“睡了一会儿。”
我在脑海里数着接下来十五秒的沉默。
“妈妈,有什么事儿吗?”
“我希望你别被吓坏了。”她说。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如同百万伏的电压击打在我身上。我坐直了身体,空闲的手抓紧了床单。在压力的推动下,抽搐的声音升至胸腔,接着从嘴里跌落,我呻吟得像弗兰肯斯坦的怪物。
“嘿,加油。”妈妈说,她曾经如铜铃般轻快的声音现在如钢铁般坚定,“深呼吸一下,否则你会昏倒的。”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记得思考问题的角度吗?你现在还在跟我说话,所以事情不是那么糟糕,对吗?”她说。
“妈。”
“一切都好,宝贝,我保证。”
“妈妈!”
“出了个小车祸。”
我的意识变成了在灾难电影中看到的那种巨大的海浪,然后狠狠地砸在岩石上。
“诺拉,听我说。”
我做不到。
她在说着,但我却只能听到刹车声和金属摩擦的声音。“你……”在她痛骂着那个司机闯红灯后直冲向她那辆过时了的福特卡普里的侧面时,我打断了她。“你还好吗?”
我踉跄地下了床,像被困在龙卷风的中间,旋转着。我试图找到一杯水,试图找到一个纸袋,试图找到我的轴承,我敢肯定它在我的体外,在房间某处飕飕作响。
“只是一些刮伤,医生把我照顾得很好。”
“你人在医院?”
这很糟糕,医院是给病人用的,这太糟糕了。
我的大脑关机了,运动功能彻底停摆。然后我双腿一软,膝盖撞到了地板上。
“诺拉,诺拉!那是什么声音?跟我说话!”
我沿着地毯爬行,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像恐怖电影中试图逃离精神病人的女生一样。我挤进床和梳妆台之间的小空间,蜷缩起来,把头放在腿上,并尝试放缓我的呼吸。我的手指摸到膝盖上一个快剥落的旧痂,抠着,直到它流血。我需要这种刺痛感把我带回现实,强迫自己去感受,但事与愿违。
“亲爱的,听我说,我很好,我很好!”
我难以想象“我很好”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医院是为病人服务的。
“妈。”我呜咽着说。泪水滑落到嘴唇上,每当我呼出一口气,泪水都会溅开。
“我骗过你吗?”她问。
我没回答,她试图用事实推翻我的焦虑。
“诺拉,我、有、骗、过、你、吗?回答我。”她一字一顿地问,语气严肃且沉重。
“没有。”我必须听进去,毕竟事已至此。这是个不容忽视的备用逻辑思路。有时候我会把大脑想象成一个竞技场,里面有一个机器人,四处践踏着,看起来高大威猛,能抵御任何试图入侵它领地的逻辑。但是,常识一次又一次地偷偷溜进来,它同样是一个机器人,带着一把披荆斩棘的刀。
“相信我,好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妈说着,过度地强调每一个字,“我很好,你很好,我们都很好,跟着我说。”她又开始说着令人安心的保证,但我的嘴巴还没准备好说任何话。
在我找到自己的声音和她一起说之前,她已经吟诵了三遍。我用手掌敲了一下头,试图粘住这些话。
“我很好,你很好,我们都很好。”我的声音听起来像已经酗酒一周了。
“宝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很快就回家了。医生们只是想让我在这儿待几天,最多一个星期。”一个小车祸?一个小车祸医生才不会让你住院一周呢。我的祖母心脏病发作,他们也只是让她待了六天就出院了。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伤得严重吗?你可以跟我说实话,我能承受。”我撒谎道。
“没有,宝贝,我保证,他们只是很尽责,可能想从我的保险里获利。”她撒谎!她不会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让她住这么久的院,她在保护我,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她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尽管我百分百肯定从长远来看这会拯救我的理智,但此刻却把我送进了另一个漩涡。
我呼吸困难,不能这样。
我畏缩着降低身体,背靠着抽屉,把双膝置于胸前,然后紧紧地抱住它们。我喜欢背抵坚实木头的感觉,也喜欢压低在地板上时那种渺小的感觉。
“诺拉!”她厉声说,感觉像一记尖锐的耳光,“听我说,我们不会被这个吓坏,对吧?”我点头。毫无意义,因为她看不见我。“我在这里很安全。如往常一样,你在那边也很安全。你不必离开房子,不必做任何事情。只要坐下来,想象着这次的会议要比预期的长一点点。来,对我说一遍,你没事的。”
妈妈在听到我声音中带着坚定前是不会挂电话的,我还没自私到不能假装镇定。我得按照她说的做,好让她回到病床上,她累了。而且,我能分辨出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开始打断她的话了,那一定是医生的声音。
“里弗斯医生今天会过来,这样行吗?”她说,“只是为了确保你没事。你不是一个人,诺拉。我们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好吗?”我哼了一声,让她知道我正在听着,但实话实说,我听不懂她说的任何一个字。她告诉我她爱我,以及我们下次再聊。
手机归于死寂,我陷入沉默。太安静了,以至于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如同沉入了海底一样。
我不好,不管我告诉自己多少次我没事,可我一点都不好。我的常识机器人已经进行了一场动人心魄的大战,它败了,在竞技场上碎了一地。
我要关机了,嘴巴已失去知觉,黑色的冰霜在我的视线边缘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