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哥们皱着眉,打着喷嚏,绝细的香粉颗粒落在它的鼻孔内壁。它严肃起来,感到一种正在滋长的厌恶,这整个事件开始令它心烦。但它的良心要求它坚持去解开这个谜团,而且它记起自己应当有礼貌,无论别的东西是怎样。于是它用鼻子去碰小毛毛的鼻子,因为它发觉那神秘物的正面有一个纽扣状的突起,或许是鼻子。
小毛毛躲开了。它感到自己对这土著已经忍了够久,是该将其一举歼灭了。虽然它除了跟卧室的拖鞋和花手帕之外,没有任何搏斗的经验,但小毛毛毫不怀疑自己的战斗能力。它被膨胀的自负所蒙蔽,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很小。小毛毛通常是从窗户、车窗或是女主人的臂弯里看世界的。它瞧不起所有的狗,觉得它们野蛮,鄙夷它们。奇妙的是,它不仅不知道自己很小,而且不知道自己也是狗。它从来不那么想。
小毛毛从这种种无知中产生了它那惊人的、不可思议的勇猛。铁哥们把头凑到小毛毛面前,发现在那似乎是小毛毛脸的上部的那团棉花状的、紫罗兰味的物体下面,有一个东西在盯着它。那是小毛毛的眼睛,眼眶红红的、怨毒的眼睛——充满了恶魔般的敌意,铁哥们大吃一惊,马上想把脸缩回去,可是已经迟了。随着一声可怕的咒骂,小毛毛一跃而起,把自己吊在惊恐的铁哥们的下嘴唇上。
惊恐立刻转化为恼怒,当帕切尔小姐和她的客人尖叫着转过身时,铁哥们的自制力彻底崩溃了。
帕切尔小姐眼前发晕,靠在路边的树篱上,但她的客人还在尖叫,华生先生试图去踢铁哥们而又不伤及小毛毛——一件很难的事情。
小毛毛从一开始就狂暴无比,奇怪的是它不知从哪儿学来那么多狗的脏话。尽管双方个头悬殊,但不应否认这是一场很公平的狗仗,其激烈程度令在场的一位这方面的专家觉得兴趣盎然。吉尼斯放下背上的洗衣盆,松开了他拥有一半权益的那一只盆的把手,停下来观战。他的嘴巴和他的眼睛一样张得老大,享受着单纯的快乐。
他注定不能享受到底。一个怒不可遏的年轻人用一把粉红的小阳伞狠狠地,尽管是无害地揍了他一下。
“拦住它们!”她尖叫道,“你把那条可怕的狗拦住,不然我叫警察来抓你!”
吉尼斯冲了上去。
“老铁!”他大吼一声。
铁哥们立刻变成树篱旁一道白褐相间的条纹。它跑得像电影快镜头里的狗那么快,箭一般地再次消失在拐角。仍在咒骂不绝的小毛毛被抓起来,塞到女主人的怀里。
但她还不满意。“那个顶着铁家伙的洗衣工呢?”她问道。“养这种狗,他应该被抓起来。是他的狗,对不对?他在哪儿?”
吉尼斯张望四周,摸不着头脑。威廉·沙尔瓦内斯·白斯特和那口煮衣锅神秘地失踪了。
“如果那条狗是他的,”小毛毛的主人怒气未消,“我一定要把他抓起来。他在哪儿?那个洗衣工呢?”
“啊,他,”吉尼斯慢吞吞地说道,“他不是洗衣工——”他没把握地停住了。如果她要凭女性迅速的直觉认为那条狗是威廉的,威廉是洗衣工,吉尼斯也不便点醒她。“特别是,”他心里想道,“她口口声声要把人抓起来!”他开始悟到威廉钻过了树篱,正匍匐在树篱的那一边呢。但这一点,他同样没有义务也不愿意戳穿。
“那个洗衣工,”吉尼斯接着说——“那个养狗的洗衣工,我想他跳上电车逃走了。”
“哼,他应该被抓起来!”她说,然后把脸贴到小毛毛的脸上,换了语气。“它的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我的心肝宝贝儿,可爱的小毛毛!”
大约三小时后,她穿过两个洗衣盆,继续沿街道走去,帕切尔小姐抚慰地搂着她,华生先生比第一次见到她时更加神魂颠倒。威廉直到三人(和小毛毛)从视线中消失,才从树篱后爬出来。
“哎呀!”吉尼斯叫道,“照那位小姐的脾气,她会把所有养狗的人都抓起来!”
但威廉什么也没说。
他们默默地抬起家伙继续前进。铁哥们在前面的拐角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