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诸王离京对三日期已到,为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诸王纷纷离开应天就藩,暂住秦王府的朱权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别的王都是带着欢欣和满足而去,只有朱权心有干涩和苍凉,不过还好有二哥的热情和妙锦的坦荡,虽未觅得佳人芳心,可心里头也无甚遗憾,毕竟悠悠岁月也不是只有情爱二字,还有许多值得去寻找和追求的东西。外加有老薛的安慰,让其看开了许多,朱权遥望天空,恍若隔世,或许是该回南昌沉心静气,做点喜欢的事,人生也得其快哉也!
随从已经收拾好行李,跟着老薛进来,老薛看着张望发呆的朱权,若有所思,由目滞而转平和,最后变为宁静,上前躬身说道,“殿下,该出发了。”
朱权回神转身,轻点额头,面容祥和,让老薛颇为安慰。待回到前厅,尚炳也扶着小王妃,下人们都在收拾着,打点着出行之物,看到朱权出来,说道,“嗨,十七叔,我们也要走了,一起出城吧。”
朱权回了个苦涩的笑脸,跟着车马一道出了府门。
应天西城门外,柳枝吐出新芽,嫩绿丝绦荡漾在清河表面,阵阵水波迎来燕子的欢腾。朱爽和穗儿送别朱权和尚炳一家,朱爽拉着朱权缓至一旁,“弟弟,这一去,多保重啊,再见还不知要到哪天啊。”
“二哥,你我兄弟多年,贵在知心,身在皇家,也有太多无可奈何。这次回去,我也想明白了,知足常乐,潇洒人生,或许才会更精彩。”朱权面带柔和说道。
朱爽略微怔了下,唇角微扬,“哈,你这脑袋终于开窍啦!想明白了?”
朱权回道,“是啊!想明白了,追逐名利权势,到头还不是一场空,皇位高不可攀,压根也轮不到我,做王爷也没啥意思,还得整天防这防那,说不定哪天就被龙椅上那位,说给贬了就贬了,搞不好还弄了牢狱之灾。还是做好份内吧,得过且过也不失为一种人生。以后啊,弟弟我就远离刀枪剑戟,做个文人墨客也别有一番滋味,二哥你觉得怎样。。”
“早该这样了,这才是我的老十七!哈哈哈。”朱爽边拍着朱权,爽朗的笑了起来,笑语间尚炳走了过来,“这么开心,什么事啊,让我也乐乐啊。”
“小孩子家的,一边待着去,照顾好你媳妇。”朱爽斜眼斥道。
朱尚炳一脸委屈,倚在朱权身旁,“十七叔,你可评评理啊,我还是他亲生的吗?刚刚还和你有说有笑的,转脸就对我没好气。再说我和十七叔年纪差不了几岁,怎么就小孩子啦,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朱爽揪了揪尚炳的耳朵,坏笑道,“想知道原因吗,那要怪你皇爷爷当年从来没对我好气过,你说我受了那么些年委屈,不再你身上找补点回来,我岂不是太亏啦!你说呢。”
“这也行?我真背啊。怎么就投胎到你们家了呢,天…啦…”尚炳捂了捂前额,内心无语中。
朱权和朱爽同时一乐,朱爽温了温语气,软话朝尚炳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太委屈了,搞得比窦娥一样冤似的,你呢,是我们秦王府的长子,也是如今的秦王了,要有个藩王的样,遇事不要退缩,要有担当,瞧你从前那胆小的样,窝囊。这不久呢就要当爹了,也给孩子也要做个榜样,不过有一点要记住!对待孩子不要太死板,秦王一脉要永远开心常乐,不要做什么忧国忧民的严肃样,要是那样,当心我煽扁你哦。”
“是,孩儿遵命!孩儿一定发扬您的机智,聪明,幽默,大方,还会好听说话,一代一代传下去,这样您可满意啦。”尚炳佯着语气说着,眼睛抬起瞅着父亲会做何表情。
“如此甚好,甚好!”朱爽抚着须满意的回着,有种老怀安慰的感觉。
不远处马车处人声嚷嚷,粉红柔美,淡黄素雅,一对妇人也是相谈甚欢,正是穗儿和尚炳的小王妃,两手相拉,颇为亲切,
穗儿双眸璀璨,直言笑语,摸了摸王妃的肚子,“真好,这将是秦王府的嫡子了,回秦地路上要好身照顾自己啊。”
小王妃皓齿微露,红润的脸旁轻抬,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拉着穗儿,“谢谢小娘,其实你挺好的,为什么老是对父亲大人凶巴巴的呢。”
“额,没有啊,我很凶吗?”
小王妃垂了垂眸,低吟道,“我觉得女人不是应该都要温柔可人,对相公百依百顺的吗?我听说皇后娘娘正在整理编写的《内训》,里头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百依百顺?难道这样才算好女人吗?也是分人吧,对他,那还不牛上天啦。”穗儿边说着,边斜眼瞟着远处乐的弯了腰的朱爽。
小王妃看了一眼,娇羞的低下了头,“我觉得皇后娘娘这本书,写得真好,不愧是天下女子之典范,母仪天下真乃大举也。”
“是吗,有那么好吗?回头我也去找皇后娘娘看看这本《内训》。”
一阵寒暄过后,朱权马车轻骑往南而去,尚炳大队车马向北而行,山高水长,离别萧索,俨然一缕淡淡的忧伤从空气里散发。朱爽甩了甩头,心里想着,可不能让离别的凄凉打破生活的多姿,转眼看到媳妇穗儿在哪发呆,若有所思,忽地悄然跑到身后,一把抱起了穗儿,凌空的穗儿回神吃惊,以为是外人轻薄,反手倒钩朱爽手腕,霹雳一个后空翻,顺势还踹了一脚,“哎呦!”听得朱爽一声大叫。
“啊!是你,你干嘛,我以为是别人要无礼轻薄呢。”穗儿赶忙上来扶起朱爽。
“除了我还有谁,还轻薄呢?你吧,也就我愿意碰你,话说,我这儿媳妇肚子都有了,咱们成亲时日也不短了吧,怎么你就没动静呢?”朱爽揉着后腰,还伸手去摸穗儿的小肚。
穗儿一下子羞红了脸颊,侧脸过去,“去你的,你自个动静去吧,没空理你,呵呵。”
两人嬉戏着回得城去,一番笑语打破了离别的莫莫伤感,话说两人渐渐没有初识时的针锋相对,更多的是一种烟火气息的慢情舒展。
数日后,皇宫上空雀鸟盘旋,青云泛着金黄,永乐皇帝朱棣终于在群臣的商议下,册封朱高炽为皇太子,说起朱高炽,其实朱棣并不喜欢,主要是外形不佳,体宽行胖,再加上高炽不善于骑射和沙场之战,但高炽有一幼子名叫朱瞻基,此子聪明伶俐,深得朱棣喜欢,所以爱屋及乌,朱棣在文臣的谏言下,还是封了朱高炽为太子。
太子既定,北方不平,鞑靼气焰正盛,由于靖难之役,朱棣忙于带兵南下,北方空虚,所以此次朱棣欲御驾亲征,挥师北上,平定蒙古风波,命令太子朱高炽留守应天监国,带了次子朱高煦北上。朱高煦愤愤不平这个太子之位被一肥头大耳之人夺去,可他心中仍然保有期望,期待这个兄长监国差错,自己在北方沙场再立战功,将来父皇再易太子之位也并非不可能,因此也无甚气馁,得意而去。
皇帝亲征,城门外浩浩荡荡的排场早就喧闹非常,威严的御驾,整齐的军容,大部军马都已在长江岸边,等待渡船过江。朱爽本来不打算去城门口的,觉得行军打仗之事,于己不甚关系,还不如去鸭店里做几只美味烤鸭都比这强,可穗儿一直嚷着要去,好说歹说,外带揪耳朵,扯衣服,能用的都用上,朱爽实在拗不过,只得勉强的来到城门口。一排排的队伍威武雄姿,颇为壮观,忽地从队伍后面跑来一个青年士兵,气宇轩昂,面带微笑,“二爷好!夫人好!”
朱爽闻声转头一看,居然是宇风,一身轻甲戎装,看不出往日的不拘一格和天真从容,多了一份坚毅和刚强,“是你啊,怎么样,去军营了,这下,心里头满意了不,是不是睡觉都会笑醒,嗯哼。”朱爽一边洋腔的说着一边用手肘捅着宇风。
宇风沉了沉眼眸,抚了抚后脑,“二爷别取笑我了,我也是圆自己一个儿时之志。不还有我弟陪着你二爷吗,他比我厉害,跟二爷一样聪明灵活,不,二爷更聪明些,嘿嘿。”
穗儿在边上捂嘴浅笑,插了一嘴道,“你这嘴啊,再夸他,他尾巴摇翘上天咯。”朱爽则是一脸憨笑不语。
说话间宇风从后腰间掏出一物件,递给了朱爽,“二爷,蒙你照顾,我这马上去战场了,没啥好回报的,这是我通过改良后自制的火枪,可以用来防身的,如何使用,以及弹药的制作,回头可与我弟参详一下,愿二爷今后多保重身体,日日无忧无虑。”
朱爽笑眼中有着一丝感动,更多是一种宽慰,一种心与心之间的纯粹与善良,说着与宇风来了一个送别的拥抱。连一旁的穗儿不羁的内心也被这一幕暖了一下,一个相识不久的年轻人,竟能对身边的丈夫如此掏心掏肺,流露出的真和善,让穗儿慢慢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美好的存在,并非只有杀戮和猜忌,想想当初奉命嫁给朱爽只是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如今细细想来,真是有点恶人的感觉,有点可笑。
望着远去的仪仗队,军容待发往长江港口徐徐前进,太子朱高炽也在送行队伍前面,正要遣驾回城,见到朱爽两人,穗儿先行抱手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朱爽还未行礼,高炽缓步过来,“哈,是二伯啊,你们怎么也过来了啊。二伯不是向来不喜军务打仗之事的嘛。”
朱爽面带不屑,轻指穗儿,“去问你小平姐吧,我是被拖来的。”穗儿听后不予理睬,朝向高炽问道,“太子殿下急匆回城,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高炽轻声道,“哦,是小姨让我送完父皇出城后,去他府上有事有说,朝中也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不能多留了。”
朱爽凑了过来,一脸好奇道,“好侄儿,你要去看俏丫头啊,走走走,我跟你一道怎么样。”回身望了望穗儿,甩了甩手,“至于你,先回去吧,不用跟着了,免得你又吃飞醋。”
穗儿轻哼了一声,“呦呦呦,谁愿意搭理你啊,你爱跟谁跟谁,还吃飞醋,你想多了吧,切。”说完一个人径直朝前往城门走去。
高炽与朱爽上了马车,也进的城来,朝徐府去了。
原来妙锦找朱高炽是想向他是询问那个户部干事胡濙的情况,高炽也不十分清楚,只知胡濙此人素不爱与人交流,在官场也十分低调,他也知晓是胡濙和他父皇密谈过两次,但没人知道说些什么。不过高炽从宫里带出了关于玉枕的记载。
高炽正色言道,“这玉枕相传是先秦时期,在西域出土的上好的和田玉,色泽圆润,神奇非凡,后来民间传说这玉石被北宋的包公在办案中用来上游天庭,下达地府,后辗转落到皇爷爷手中,经能工巧匠雕琢,制作成了枕头的模样,说是给当时还是孩童的先太子爷祈福,直至先太子爷驾薨,玉枕应该在朱允炆手中,后来就不甚清楚了。”
说着话间妙锦和朱爽不住的思索,并未发现有何头绪,高炽说着上前凑近笑道,“不过啊,我私下问过正在修编《永乐大典》的谢缙大人和杨士奇大人他们,他们啊说着玉枕特别神奇,据称有缘人可以穿越时空哦。”
“穿越时空?”妙锦和朱爽都是一惊,一脸懵懂。“什么叫穿越时空啊?”朱爽眼神放亮,由惊而转疑。
高炽也是前额一皱,嘴角微扬,“额,意思就是通过玉枕的神奇力量,一个人突然去了过去或者未来。不过我也不太相信,一点根据都没有,我想那些文臣素来喜爱故弄玄虚,不过是添油加醋,无端渲染,就当故事听听呗。”
“不太懂,你听明白了没有啊?”朱爽听完有点云里雾里,转头问着妙锦,妙锦沉默未答。
妙锦依旧还在疑虑思索间,朱爽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想到仙仙留给他的随笔录,对于人物命运和时局的推测,真的是未卜先知还是...一时间也猜不透其中的玄机,不过心里头隐隐有着一丝大胆的猜想,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
说完各自默默无语,高炽有事回宫了,留下厅内的两人陷入了沉思和彷徨,感觉就算知道玉枕的来历,好像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和进展,不由得眉头一紧,怔怔的望向前方。
朱爽此刻在想要不要把那本仙仙语录小册子,告知妙锦,心里头有点纠结,告诉吧,那他的那些预测和炫耀的资本就全曝光了,不说吧,觉得隐瞒妙锦丫头,有点于心不忍。可是事关面子问题,朱爽咬了咬牙,还是忍住没说出来,打算将来有合适时机,再说不迟。更何况,玉枕下落不明,或许找到玉枕那一天,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朱爽期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