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朱爽一早就去找郑和,说了说头天晚上的想法,要带大家一起参观参观大船,让他批准同意。郑和听完就无语了,嘴里嘟囔着苦笑,“我说,你这是把皇家的官船当一景了?全都要过来观赏一番你才满意啊,那要不要过些日子还要把鸭店里伙计,周遭的邻居和全城百姓都弄过去看啊?”
朱爽没理睬他的话,露出一副笑眯眯的神情说着,“要不说呢,你这都内侍官头领了,还是这远洋官船的总监工,心胸要宽阔,要大度,对不,再说看得人越多,你这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呢,还全城百姓,嘿,别装了啊,心里开花了吧,笑出来,别憋着,哈。”
郑和严肃的嘴角忍不住窜出一丝嚎笑,这男人的心事要是被人戳破,总会憋不住笑的,而且还拿对方一点辙没有,只能双手投降,任其摆布了。“你啊,我服了你了!看破不说破,咱还能做朋友。”
“别说什么服不服了,我还指着你将来带我一起上船呢,嘿嘿,你可不许赖账哦。”
“我有答应你吗?”郑和瞥了一眼反问道。
“难道没有吗!好好想想,昨儿吃饭的时候,你喝了两杯,然后......嘿嘿”
“什么啊?我咋啥都不记得了。”
“你给我装是吧,你丫不会是那种穿了裤子不认账的人吧,我小瞧你了,昨儿个午饭答应的那么爽快干脆,今儿就想赖账,门儿都没有。”
郑和看着其不依不饶的样,哭笑不得,做出一丝坏笑,凑在朱爽道,“酒后之言,你还当真啊,亏你还自诩头脑灵活聪明呢,哎,如今看来也就一般般啦。”
两人拉扯了一阵,郑和忙着还要去替皇上办事去,跨步准备开溜,朱爽一把拉住,“你认不认账,认不认帐,说嘛,说嘛。”
“我认,我认,行了吧。我还要给陛下传口谕去,不能再耽误了,完事我再去找你,行了吧。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听说你要向十七爷拜师是吧,我啊,真想拜你为师啊!”
看着郑和远去的背影,朱爽嘚瑟的平胡上翘,露出了白白的门牙,“哼,吃软不吃硬,还治不了你了都。”头一昂,迈着八字步,大步朝宫门外走去。
碧波荡漾,江水绵绵,两艘还在修造的宝船立在江边,众人站在船脚横成一排,一眼望去,十几个偌大的黑洞呆望着眼前的巨物,这些洞不是别的,原来是一个个长大嘴巴,都跟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一样惊叹。
攀至甲板,诸人更是如临异境,连朱权这样见惯塞外草原辽阔,征战滚滚沙场之人,也不免为之惊叹,称赞江南的别样风情,更加对这浩瀚深邃的海洋有着神思和憧憬,转头对着郑和道,“不愧是盛景别致,早听闻大人您目光深远,志向宏大,平生之志就是扬帆远航,游历诸国,船还未出港,便已有大鱼吞舟之势,可想来日出行之时,是何等壮观盛举啊。”
郑和谦身躬道,“十七爷抬爱了,远航只不过是在下的爱好,幸得陛下宏志,有此心愿,吾只是沾光而已。其实我最想的是去圣地朝拜,但愿能遂心意吧。”
朱爽拍着朱权肩膀
道,“怎么样老弟,没白来吧,比窝在家里头强多了吧,哈哈。”
“那是,那是,二哥向来眼光独特,欣赏之景之物,必定不同凡响,跟你还会错吗,哈哈。”朱权难得的打浑道。
“这么大的船,有名吗?”朱权随口问道。
“陛下没有为其定具体的名字。我和礼部官员商议过了,就唤其“宝船””
朱爽听了一乐,蹦哒道,“宝船!?好名字!通俗易懂,不绕弯子,爽快人!哈哈。”
郑和也是一笑,颇为得意的讲道,“不过啊,这还不是最大的,因为江水的吃水深度有限,所以这艘已经是目前的极限了,在福建的船厂里还有比这更大号的呢,光甲板就有三四个奉天殿那么大,可容纳数百人呢。”
“哇!”几人听完更是惊叹不已。
穗儿也是满脸喜悦,跑过来拉着郑和跑到船尾一旁,“这也太美了吧,虽然跟随陛下多年,也见过不少地方,可这么大的船还真是第一次见呢,原来长江这样望去竟有这么的美啊。”郑和看着她开心的笑脸,顺势递过去那根从朱爽手里要过来的朝天镜,“拿这个看,会更美!”
“这是?好眼熟哦,像是在哪见过。”
“这是你家里那口子的发明物件,你当然眼熟啦。”
“哦,哦,对对对,我见过宇风宇强把弄过这玩意,我向来不干预他们弄那些奇怪东西,也从来不掺和其中,所以也就没大留意。这怎么用啊这个?”
郑和把镜子小头对向穗儿眼前,调整观看角度,“瞧,这么看,是不是更棒啦!”
“哇哦!看得更清楚,更远啦,真是太神奇了!谢谢你啊,大哥。”
郑和淡淡的微笑着,凑近穗儿耳畔,“这个呀,不用谢我,你得谢你家相公啊,哈哈哈。”
“切,用不着谢他,他也就这么点小门道,要是谢了他啊,他会在我面前使劲嘚瑟的,那可不行。”穗儿小女儿心态,却依旧透着往日的刚强和直爽。
这边朱爽看着朱权盯着妙锦淡淡的微笑,没有往日的出神,也拉着朱权往船头去了,船头距船尾有数十丈之遥,宛如一个诺大的庭院之隔。
“听炳儿说,那天你是垂头丧气的出门,回来时满面春风,来,跟二哥说说,你俩是不是成了?有没有那个?”朱爽还是那份没正形的问着。
“什么就成了,那个是哪个啊?”朱权被逗的也故意反问道。
朱爽敲了一下朱权的头,“那个就是那个嘛,这还要我讲明,多没意思啊。是不是以后娶媳妇还还要我教你啊。”
朱权捂了捂额头,“没有,她拒绝了。”
“什么?拒绝你了?那你还笑得出来,跟没事人一样,还一脸桃花的样,兄弟,哥哥服你!”
“不过,临了前她给了我一个拥抱,特别温暖,那是我这一生离她最近的一刻了。”朱权沉醉在那个难忘的拥抱里,仿佛春花漫野,鸟鸣山涧,分外安详。
朱爽哈哈道,“那还不错!嘿嘿,没事,兄弟,这事我替你报仇,看我帮你把她拿下,让她做你二嫂。”
“啊!?”朱权怔在那,秀眉紧握,双目凝滞。
“额,没别的意思,其实主要我也挺喜欢她的,既然你搞不定,那只能我去咯。不过那日宫中宴我看老四那眼神,也是没憋好屁啊。”
朱权惊愕道,“二哥也看出来啦,如果真是那样可就麻烦了,皇权巍峨,一但他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也不用那么担心,北方不是有什么战事嘛,起码他现在还不会,没这心思啊。”
朱权忽地反应过来,“二哥,你也喜欢她?也要去追?”
“额,其实我内心也有点小矛盾,弟弟你要是铁了心,不放弃,二哥我绝不跟你抢。如果你要是撒手,那二哥我可是要努把力试试,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朱爽说这几句话倒也是诚心诚意,没有了往日的不正经。
朱权沉吟的叹了口气,“缘分这事,可遇不可求,是你的躲不掉,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我也试过了,可她还是不愿意,起码目前不愿意。二哥,你尽管去试吧,要是她将来真成我二嫂了,我也只能祝福咯。”
朱爽捅了捅朱权,“哎,哎,兄弟说这话有点丧气啊,搞得哥哥我向乘人之危似的,那我可不干啊。”
“我真心的,二哥。”朱权回首应道。
“真的?”朱爽俯着头抬着眼问着。
妙锦碎步踏来,娇俏的脸庞,秀发被江风拨动,随风摇曳,宛如仙子入尘。“你们在说谁啊,什么真的假的啊。”
“啊,没谁,正说这船呢,你说老四建这么大只船,据说还要造几十只,干什么用呢,难不成真的只是去宣扬什么国威?”朱爽接着话,还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不是宣扬国威,难不成还是出海捕鱼不成?”妙锦反问道。
朱爽露出诡谲的坏笑,浓眉轻挑,眼睛迷离,“这其中我发现个重大的秘密,过来,过来,其实啊,还有一目的就是去寻找朱允炆的。”
“啊?!!!”妙锦和朱权都是大惊,难以置信,“不会吧,你怎么知道?”
朱爽理了理衣带裙摆,“怎么不会,昨儿个下午我和郑和喝了两杯,却不想,我这大舅爷是一杯就倒的量,我稍稍一套,啥话都给套出来了,嘿嘿。”
妙锦略略沉思,面朝波涛江面,这么说来也说的过去,那朱棣心胸狭窄,对待允文一家如此苛刻,不近人情,还不是自知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朱允炆是生是死,他比任何人都关心,难怪我们私下寻找朱允炆,他也不派人阻止,估计是想着那我们当做找人的棋子吧,人心啊...…
“这就对了,我前两日还听我哥说他在户部尚书府中做客时,听闻户部有一事中大人名叫胡濙,被皇上秘密喊去御书房问话,据说也是为了秘密寻访允文之事。”妙锦边回忆边说道。
“胡濙是谁?没听说过啊。”朱爽冒了句疑问。
“此人乃建文二年进士科,后来去兵部任主事,去年又被调到户部去了,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妙锦回道。“不过今天能得知远航南洋的另一目的,算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二爷,你太厉害了!”
朱爽被夸的飘飘然悄然直乐,朱权在一起,都看呆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怎么都逗不乐得冷美人,自己的二哥三言两语就能让他这么开心,看来人与人还真是差别啊,不过能看他开心也好,当做一种纯粹的欣赏和对自己爱情的沉淀。
江水清凉,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溅起朵朵浪花似晶莹的碎珠,格外剔透。下层船舱宇风宇强此刻正在研究火器的安装设计图,也移步上来,“拜见二爷,十七爷,还有三小姐。”
“你们俩待在这还好吧,在忙什么呢,可有什么新奇想法了?”朱爽一见到他俩便热切关心问道。
宇风正要回答,忽地江边不远处传来阵阵碎鼓声,众人转眼寻声望去,见官船的另一港口边,营帐摆摆,军旗飘飘,正诧异间,郑和连忙走了过来,“啊,那是朝廷在募选远征鞑靼的士兵,蒙古地处北方,天寒地阔,善于骑射,人高而又力壮,所以这次北征还是以北方士兵为主,京城官兵挑选体魄健壮,能力强者共与出师。”
众人闻后不再言语,朱权则朝着募兵处苦笑,摇头轻叹了一声,江风乍起,拨动甲板上诸人的心弦,甲板上彩旗摆动劲道,众人相扶下得船舱去了。
船舱里女眷们都去观赏舱里陈设和各间样式去了,船舱的各个样间里有花香点缀,以散油漆之味,雕刻玉器镶嵌板墙,宛如玉宇豪宅;男的则在前舱坐下来闲侃,正说间,忽见宇风从一旁半窜出来躬腰跪地,“在座诸人都为之一惊,朱爽疑道,“宇风,你这是闹哪出呢,有什么起来再说吧。”
宇风剑眉斜入,亮眸轻起,擦了擦鬓旁的汗珠,理了理卷皱的衣角,鼓足勇气沉声说,“小的不才,蒙郑和大人赏识,能参与观船炮孔设计一职,而今图纸已成,小的听闻边疆战事再起,余生宏愿一展所学,尽洒沙场,以效大明。还希望二爷和郑和大人能够成全。”
郑和凝了朱爽一眼,复又回眸对宇风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推荐到北征的军营中去?”
“如若郑和大人成全,小的终生感激!”
朱爽眉头一锁,稍作沉思,起身问道,“沙场有什么好玩,你非要去那种地方吗?跟我后面让你受委屈了?”
宇风再次躬身拜首,“二爷误会了,小的深感二爷恩德,永生难忘,可小人打小就想置身沙场抗敌,所研习的军火制造也都是为来日战争做打算,并没有对二爷有任何不满,只是想圆儿时之梦罢了,还望成全。”
一旁的朱权看这情形,缓身站起,抚了抚朱爽,“少年心性,二哥体谅些,想我少时在边关也是豪情万丈,不拘一格,既然这孩子一片热血,就遂了他心意吧,否则,强留在身边,又有何趣呢,再说也不是二哥您的风格啊。”
朱爽摆了摆手,望了眼郑和,便转身望向舱外的滚滚长江,江水川流不息,源源望不到尽头。郑和会意,朝宇风点了点头,“没问题,这事我知道了,随后我会替你安排的。”
宇风激动不已,眼角溢出滚热的泪花,嘴角平伏上扬,斜旁的弟弟宇强上前扶住了他,“这下子你安心了,不过可惹得二爷不高兴了,希望你选择的没错,能够永远快乐。”
宇风沉了沉首,看着朱爽背过去的身影,知道其心里的不舍和难过,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自己已经说了,就怎么也得往下走,至于让朱爽不悦,也只能说抱歉了,希望来日有机会再弥补吧。
船外工匠木工们还在不停的忙碌着,江水依然没有停歇拍打着,栏杆上得旌旗呼呼的飘,还有桅杆上的船帆也有旋律的摆动,全都几个在一块,仿佛一首盛大的宫廷演奏一般,别样的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