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赢得女人的信心,
要高尚,因为这件事很高超;
要勇敢,犹如关系到死生——
抱着忠诚而庄重的精神。
从筵席上把她领开,
指给她看那星光璀璨的天空,
用你诚恳的语言将她来照看,
决不要有求爱时那种阿谀奉承。
——布朗宁夫人[15]
“亨利·伦诺克斯先生。”玛格丽特刚刚还在脑海里想到他,她还记得他问过她,在家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这简直就是“Parler du so1ei1 et I'oh en voit les rayons[16]”。玛格丽特的脸仿佛被光照亮了,她把画板放下,起身和伦诺克斯先生握手。“萨拉,快去通知妈妈。”她说,“你能来这里,我简直太感激了,妈妈和我都想知道伊蒂丝的近况。”
“我之前说过要来这里拜访的。”他说道,和玛格丽特比起来,他说话的音调很低。
“可是我听人说你在高地[17],离这里太远了,所以我没想到你会来汉普郡。”
“哦!”他声音更轻地说,“那对新婚夫妇简直是胡闹,做各种冒险的事情。一会儿要爬山,一会儿又要下湖。我觉得得有一个门特[18]去照看他们,我是说真的,他们一定会需要的。我叔叔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每天的24个小时里,那位老先生起码要提心吊胆上16个小时。说句实话,当我明白他们是如此不能够信任之后,就觉得有义务陪着他们,直到亲眼看着他们在普利茅斯[19]登船才放心。”
“你去过普利茅斯了吗?啊!伊蒂丝一直没说起过这回事。也难怪,她最近的来信都显得很匆忙。他们是在星期二坐船离开的吗?”
“是这样的,他们走了,我就可以摆脱很多责任。伊蒂丝让我帮她给你捎来了一些口信,我记在随身的一张小便条上了,哦,是的,它在这儿。”
“哦!真是太感谢了!”玛格丽特喊道。接着,她想找个机会单独看看那封口信,而不想被人看见,于是借口去再通知母亲一下伦诺克斯先生来访的事情,她家的佣人一定是没有传达到。
她离开后,伦诺克斯先生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在晨光的照耀下,这个小会客厅看起来十分整洁。墙上居中的窗子是开着的,从窗子里朝外看去,角落里有鲜艳的蔷薇和忍冬,屋外的草地上满是五颜六色的马鞭草和天竺葵,看起来好看极了。但是,和外面的五光十色相比,室内又显得有些昏暗了。地毯很陈旧,带花纹的棉质窗帘也洗得发白了。玛格丽特本身气质出众,但是这个房间作为她的陪衬却显得有些狭小和寒酸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桌上放着一本书,他拿了起来,发现是但丁的《天堂》[20],是用意大利的传统方式装订的,白色的封皮上有烫金的印花。书旁是一本字典,还有一些玛格丽特手抄的单词。虽然这些词都十分乏味,但是他却没来由地非常喜欢。他叹了口气,把抄单词的纸放回桌面。
“这里的牧师似乎真的如她所说一般地位低下,这就有点奇怪了,因为贝雷斯福德家族声名显赫。”
这时,玛格丽特找到了母亲。这几天正赶上黑尔太太的心情不太愉快,任何事情都让她觉得不痛快,其中当然也包括伦诺克斯先生的来访。但是,她心里仍然很高兴,因为他认为她家是值得拜访的。
“实在是不凑巧!因为今天我想让佣人早些去熨衣服,所以家里吃饭早了些,现在只有冻肉。不过他可是伊蒂丝丈夫的哥哥,我们一定得留他在这儿吃饭。今天早上,你爸爸不知道因为什么心情非常不好,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刚才我去了书房,看见他双手捂脸趴在桌子上。我跟他说,我非常确定,对于他来说赫尔斯通的环境已经不合适了,就像对于我一样。他突然扬起头,让我别再说关于赫尔斯通的坏话,他说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了,如果说世上存在一个他爱的地方,那非赫尔斯通莫属。但是我觉得,就算他这样说,可是他的坏情绪一定是这里的糟糕环境造成的。”
玛格丽特感觉到,在她和阳光之间,似乎飘来了一片稀薄而冰冷的云。她在听母亲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耐心,希望母亲诉苦之后能够获得些许的轻松,但是现在应该把对话引向伦诺克斯先生来访的事情上了。
“爸爸对伦诺克斯先生的印象很好,上次在伊蒂丝的婚礼上他们十分谈得来。我想,他的到访可能会让爸爸高兴一点。亲爱的妈妈,不用操心饭菜的事情,午饭有冻肉吃已经很好了。可能伦诺克斯先生也会如此看待这顿两点钟才开饭的午餐。”
“但是现在才十点半啊,两点钟以前我们该如何招待他呢?”
“我会邀请他和我去外面画画,他是懂绘画的,这点我知道。这样他就不会在这里碍您的事了。但是现在请一定要随我进来,您不露面的话,他会感觉很奇怪的。”
黑尔太太把身上的围裙脱了下来,揉了揉脸。她用接待亲人的热情态度欢迎伦诺克斯先生的到来,此时她表现得十分得体,就像一位贵妇一样。显而易见地,他非常希望能够受邀在这里停留一天,所以非常高兴地接受了邀请。女主人表示,除了冻牛肉,还会想办法置办些其他的菜。他表示一切都很合意,而且非常高兴玛格丽特请他一起出去画画。想到在午餐的时候就能见到黑尔先生,他决定这时不去打扰他。玛格丽特拿出绘画工具让他挑选,等他挑好了纸笔,他们就一起乘兴出发了。
“麻烦你在这里停留上几分钟。”玛格丽特说,“就是眼前的这片村庄,让我在之前那阴雨连绵的两个星期里一直责怪自己,没有及时把它们记录下来。”
“在它们毁坏和消逝之前,要把它们都画在纸上。说真的,这些房舍真的很有意境,我们要是画的话,最好别拖到明年再开始。但是我们要坐在哪里呢?”
“你莫非是来自圣堂[21]的事务所?而并非你所说的在高地住过两个月!快看那个树桩,樵夫砍树时把它留在了合适的光线里。我把花呢外套放在上面,这就成了一个树林里的宝座了。”
“那么你把脚搁在泥潭里,当作御用的脚凳吧。别动,我往旁边挪一点,你就能靠这边近点儿了。这些房子里住着什么人?”
“这些房子是五六十年来这里的人建造的。这个房子是空着的,那边的那间房子住着一个老头儿,等他死了,这片树林的管理员就会把房子拆掉。真是可怜的人。看,他在那儿,我去跟他打个招呼。他的听力很不好,所以你会听见我们的全部秘密。”
老头儿是个光头,拄着拐杖在房前的阳光里站着。当玛格丽特去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不再板着脸,而是显露出一丝呆板的笑意。伦诺克斯把眼前的这两个人飞快地画了下来,还把他们身后的背景也勾勒了出来。等到他们从宝座上起身,扔掉作废的画稿,互相打量各自的作品时,玛格丽特看到了这幅画。她羞得红了脸,笑了起来。伦诺克斯先生在旁边看着她的脸庞。
“我必须要说,你有些耍滑头。”她说,“我完全没料到,你让我去向老艾萨克打听村庄的历史的时候,把我们俩当成目标给画了下来。”
“我控制不了自己。你不知道这样的画面有多吸引人,我没法跟你说日后我会多么中意这幅画作。”
他并不十分确定玛格丽特去溪边清洗调色板以前有没有听到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玛格丽特回来时,小脸通红,看起来一副一无所知的单纯模样。他感到十分高兴,因为这句话是不由自主地说出口的。对于平时遇到问题都会考虑周详的亨利·伦诺克斯来说,这样的事并不常见。
当他们回到玛格丽特家时,家里的气氛很不错。正好有个邻居来做客的时候送了两条鱼,这样一来,母亲的脸上也放晴了。黑尔先生已经结束工作回到了家,在通向花园的小门边上等着客人。他的衣服很旧,帽子也戴了很多年,但是看起来却非常有教养。玛格丽特很为父亲而自豪,她的这种自豪感,来自父亲一向留给陌生人的好印象。但是,她仔细观察了父亲的表情之后,依然锐利地发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苦恼的痕迹。这些苦恼只是被暂时放在脑后,但是没有消失。
黑尔先生想要看看他们的画作。
“我认为你画的茅草屋的房顶颜色有些深了,你觉得呢?”
他看过玛格丽特的画之后,表达了这样的看法。接着他伸出手要伦诺克斯先生的画。他接过画来,在手里拿了一会儿,没有马上还回去。
“不是的,爸爸!我觉得我画的没错。雨天的时候,长生草和景天[22]的颜色会变得比平时深一些。这幅画画得像吗,爸爸?”她问道,这时黑尔先生正在看伦诺克斯先生画里的人物,玛格丽特就在他旁边。
“画得很像,把你们的容貌和神态都描绘得十分逼真。而且你看,老艾萨克因为风湿而脊背僵硬的样子也画得像极了。这个挂在树枝上的东西是什么?肯定不是鸟巢吧。”
“那不是鸟巢,是我的帽子。我没办法在绘画的时候戴帽子,那会让我感到很热的。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能力画人物,这里的许多人都让我想要画下来。”
“我认为如果你非常想要把一个人画好,就一定能够画好,”伦诺克斯先生说,“我相信我的毅力,而且我觉得我给你看的这幅画就十分成功。”黑尔先生带领他们进了屋子。玛格丽特走在最后,她想摘几朵蔷薇来装饰一下午餐的时候要穿的礼服。
“如果是真正的伦敦女孩儿,一定会明白我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伦诺克斯先生心想。“一个年轻男人对她说的每句话,都会被她从中发现奉承的意味。但是我不认为玛格丽特……等等!”他喊道,“我帮你摘。”他帮她摘下了几朵她无法够到的天鹅绒一般深红的蔷薇花,接着又给自己摘了两朵,别在扣眼里。他看着她兴高采烈地进屋去戴上了那几朵花。
午餐时气氛非常愉快、平和。每个人都问了很多问题,最后都提供了自己所知道的肖太太在意大利的近况。伦诺克斯先生对餐桌上的谈话十分感兴趣,同时对整个公馆里的氛围也十分感兴趣,更别提自己此刻就在玛格丽特身边了,所以他把之前的失望都抛到脑后了。玛格丽特曾说,她父亲的薪水很低。伦诺克斯先生刚来的时候发现她说的是实话,所以曾有些失望。
“玛格丽特,我的孩子,你可以去摘几个梨子当作餐后水果。”黑尔先生说道。他刚刚拿来一瓶刚装好的葡萄酒,这对于他家来说可是奢侈品。
黑尔太太马上开始忙了。来点餐后水果这件事,似乎在这个牧师家庭里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说实在的,如果黑尔先生这时能回头看看,就会发现餐具柜上整齐地摆着饼干和橘子果酱。但是黑尔先生此时心里只想着梨,不会在意其他的事情。
“南边的墙那里有很嫩的梨,是褐色的,比那些外国水果和水果罐头都强多了。快去,玛格丽特,摘上几个给我们吃。”
“我有个建议,我们去花园里吧,在那里吃梨。”伦诺克斯先生说,“能直接吃到被阳光晒得温热而散发着果香的、多汁又脆嫩的水果,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了。最坏的只不过是当你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会有大黄蜂奋不顾身地飞来和你抢水果吃。”
他站起身,看起来是要和玛格丽特一同出去,此时玛格丽特已经走出了屋子。伦诺克斯先生等着黑尔太太点头示意,但是她想要按照之前一直保持的礼数那样,用正式的方式完整地结束这次午餐。为了不给自己的将军遗孀姐姐的身份丢脸,黑尔太太还特意把洗手钵从储藏室里拿了出来。但是这时黑尔先生也跟着站起来了,准备和客人一起出去,她才不得以顺从了他们。
“我得带上一把小刀。”黑尔先生说,“我早就没法像你说的那样用原始的方法吃水果了,我必须把果皮削掉再切成小块,才可以好好吃。”
玛格丽特拿了一片甜菜的叶子做果盘,上面放着嫩梨,褐色的梨被树叶很好地衬托着。伦诺克斯先生没怎么看梨子,而主要是看着她。黑尔先生此时要好好享受一下这个能够摆脱忧愁的欢乐时光,于是伸手拿了被晒得最热的一个梨,坐在花园里的长凳上自在地吃了起来。玛格丽特和伦诺克斯先生顺着南边的围墙下的小路散步过去,蜜蜂还在蜂巢里忙碌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你在这里所过的生命真是美妙啊!我以前对于诗人总是有些看不起,因为他们总想着‘结庐在山下[23]’之类的事。但是从现在实际的情况看来,我只是个没有见识的伦敦人。我现在认为,如果能过上一年这样美好而平和的生活,”他边说着边仰起头,“你看这样的天空,这些通红的如琥珀般的树叶,如此地安然!”他指着公园里的那些参天大树,它们寂然不动,仿佛公园是块安息之地。“那么,我在过去二十年中的刻苦用功,就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请你务必要记得,我们这里的天空也不是总像现在这样蓝。这里也会下雨,树叶也将凋落,被雨水打湿。在我看来,赫尔斯通和世界上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你还记得那天在哈利街寓所里你是怎样嘲笑我的吗——‘一个童话中的村子’?”
“玛格丽特,那不是嘲笑!这样说就太严重了。”
“或许有些严重吧。我只记得,我当时非常想要对你说我心里全部的感觉,但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却十分无礼地认为赫尔斯通只是童话中的村子。”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他真诚地说。他们拐了个弯,继续沿着小路走去。
“我非常希望,玛格丽特……”他有些支支吾吾。因为这个律师非常能言善辩,所以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玛格丽特很诧异,于是抬起头来看着他。在这一瞬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是和母亲或者父亲待在屋子里还是在随便哪一个地方都好,只要不是和他在一起,因为她能够确定他要说出一件事,让她无法作答。但是她的自尊心马上就克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她内心暗自祈祷他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安。她会做出正确的回答的。她觉得如果因为害怕而无法凭借自己的尊严结束这次对话,是非常可怜的。
“玛格丽特。”他突然开口道,这让她有点吃惊。他还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这样她就不得不停下,同时她对自己的慌乱不安还是有些鄙夷。“玛格丽特,我多希望你没有这样喜欢赫尔斯通,希望你不是这样地快乐。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我总是希望你能够想念一下伦敦和那里的朋友们,让你能够带着同情(因为此刻她正安静而坚决地想要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去)来听一个其实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人说一些话,这个人除了前程毫无一物,但是他却无法克制地深深爱慕着你,玛格丽特。我是不是吓到你了,玛格丽特?你说话呀!”这时他看到她的嘴唇颤抖着,仿佛要哭出来一样。她花了很大的气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且控制自己的声音,在这之前她没有说话。然后,她说道:“我确实很吃惊。我并不知道你是这样看待我的,我从来都把你当作一个朋友。我想要继续把你当成朋友,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喜欢听到有人那样和我说话,就如同你刚做过的一样。我做不到你想要我做的样子,如果我让你生气了,我感到十分抱歉。”
“玛格丽特。”他盯着她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也看着他,眼神看起来十分诚恳和坦率,明确地表达出不愿意带给人痛苦。“你爱着——”他本想开口询问——“其他人吗?”但是似乎这样就侮辱了这双眼睛里的清澈而平和的神情。“请原谅我,我真是鲁莽!我已经尝到苦果了。但是请给我一些希望和可怜的安慰吧,告诉我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你……”他再次停住,没有把整句话说出口。因为让他如此苦恼,玛格丽特有些埋怨自己。
“唉!如果你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念头该有多好啊,能够和你做朋友,真的是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玛格丽特,我是否能够抱着一份希望,或许有一天你能把我当成情人呢?并不是现在,我明白,我不着急,而是在未来的某个时候……”
她沉默了几分钟,用来确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然后再做出回答,她说:“我从来都只当你是我的一个朋友,我非常愿意这样做,但是我认为我一定不会当你是其他的什么。让我们两个都忘记我们之间曾有过这次(她本来打算说“令人不愉快的”,但是又收了回去)谈话。”
他犹豫了一下,才用通常的冷静语气回答说:“那是当然,如果你能够如此确定,既然这次谈话让你感到很不愉快,那么忘掉它是个不错的选择。从理论上来说,把带给人痛苦的事情统统忘掉,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如果是让我来实践这个办法,多少有些困难。”
“你生气了,”她有些伤感,“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真是显得非常伤心,所以他想尽量摆脱当前的失望情绪。虽然他接下来的声调还是有些冷淡,但是和之前相比已经高兴了些,他说:“通常来说,我并不善于和人谈情说爱。就像有些人说的一样,我本身是谨慎和世故的。是一个强大的热情让我忘掉了平时的习惯,所以,玛格丽特,对于这样一个对你充满爱慕的人,尤其是对于我这样的一个人,你应该包容一些我的懊恼之情。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不过说实在的,这个人找到了一个仅有的方式来表达他内心的诚挚的情感,但是却被拒绝了。从今以后,我只能笑话自己做出的蠢事,借此来安慰自己。这样一个拼命努力的律师居然动了结婚的念头!”
玛格丽特无法回答这样一番话。他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让她十分苦恼,这种态度触动了她,并且提醒她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的让她不舒服的一些区别。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是最快乐的人,是最好的朋友,在哈利街那里的所有人中,他最了解自己。她发觉,拒绝他之后除了痛苦,还感到了一些轻蔑,于是她有些鄙夷地翘起了嘴。这时,他们已经绕了整个花园一圈,突然遇到了黑尔先生。他们早就已经忘了他本来待在哪儿了。黑尔先生把梨子的皮精细地削成了一小条,就像是锡纸一样薄。他正在仔细地品着梨的滋味,到现在还没吃完。如同东方国王的故事中所说的:“他听从术士的话,把头浸在水里,当他从水中抬起头来,一世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玛格丽特因为刚才的震惊而有些不适,没有能够马上平静下来,与父亲和伦诺克斯先生一起闲聊。她看起来表情严肃,不愿意说话,心里也非常苦闷,她在想伦诺克斯先生不知道几时离开,这样她才能够平静下来,好好回想一下之前的一刻钟发生了什么。他似乎也急于告辞,就像她想让他离开一样。和黑尔先生闲聊的这几分钟,让他费了很大力气,但是这是他为自己受损的虚荣心所应付出的代价。他不时望向她,看着她充满愁苦和忧伤的面容。
“她并非像她自己认为的那样,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心中暗想,“我仍然有希望。”
还没有一刻钟,他就开始平静地和黑尔先生聊起了天,说起了他在伦敦和乡下所过的生活。他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第二种人格,那个尖刻又热爱讽刺的自我,似乎很害怕自己一样。黑尔先生感到十分困惑。他眼前的这位客人,与之前在婚礼上和今天的午餐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和之前相比,他变得机敏而世故,所以同黑尔先生谈不到一块儿去了。当伦诺克斯先生说,他要是想赶上五点的那趟火车回去的话,现在就得马上告辞时,这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进屋去找到黑尔太太,他同她告辞。临别的时候,透过他的表象,亨利·伦诺克斯展现出了他的本性。
“玛格丽特,别看不起我。虽然我乐意像今天一样说些并没有什么用处的话,但是并不代表我没有真情实感,我会证明给你看。因为在这半小时里,你能听我说这些话,尽管充满蔑视。那么如果我不恨你的话,就会更加爱你。玛格丽特,再见……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