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哥哥真当是个好哥哥,我的弱点拿捏的精准不说,竟还拿着这些个弱点来帮我的死对头。虽我不知道,我此番前去迎接对容隐而言究竟是利还是弊,但对我自己来说,那定是十足的弊。
说来也是奇怪,他这人桀骜不驯,对旁人向来一副冷漠脸,无事不说半个字。对着我却是不一样,话多还毒舌,平日最爱给我挖坑跳。
我这脑袋也不算差,却似乎对他的坑无比钟爱,一跳一个准。好在他还算有些良心,没让我当中出过丑,不然就算我这武功暴露了,我也得一掌劈死他。
咳咳......好吧,我倒是真打不过他.......
如此胡思乱想一番,我当日晚上居然只睡了两个时辰。对于我这种钟情于睡美容觉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忍之事。
然而没办法,毕竟我那哥哥放言在先,他又同阿爹一班,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我可不敢那自个儿的终生大事冒险。
待舒月与流影来唤我起床之时,我竟是一点犹豫也没有,一骨碌便从床上坐起。这一系列行为倒让这俩丫头给惊掉了下巴,要说我平时,若不叫上两三遍,可是绝不会起的。
于是乎,不过辰时我便端坐在......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汴京城外的凉亭中。说是凉亭,却实在是热得让人发慌。这郊外平地虽是风大,可每每一阵风来,便掀起一股子热浪,想挡却也是不能。
而我那八年未见的死对头,估摸着是想给我来个下马威,竟是到了午时才现了身影。遥望去那马车后头竟是一个侍卫也没跟着,我不由得有些唏嘘,这容隐的胆子忒大了些。如今这个风口浪尖的关头,他这个皇帝的嫡亲弟弟有着怎可能置身事外?
那豪华版马车在凉亭前停下,车帘被轻轻挑起,车中的男子肤白胜雪,一身淡烟灰锦袍,似从那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儿时只觉得他这人生得女像,虽对旁人冷淡,但毕竟年幼,只不过让人觉着疏离罢了。而今的他,眉眼之间竟隐隐有了一股肃杀之气,让人瞧着便不觉生出一丝冷意,虽是看着我时那眼神缓和不少,但就他如今这气场,怕是往那一站,便能震慑群臣。
这家伙倒是越发有......帝王之气了。
我被自个儿这念头给惊了一瞬,竟一时忘了从那石凳上站起来,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人。
直到他嘴角露出笑意,轻咳了两声,我方才回过神来,脸上也不自觉地染上了飞霞。我不禁有些鄙夷,好歹我前世今生见过的美男也不算少,怎的偏生遇到他便成了这副模样,委实丢人了些。
再想到我这干巴巴地在凉亭中吹了一早上的热风,心中不禁有些恼火。我站起身,径直向马车走去。
“早闻承王殿下前日便出发,估摸着今晨便能到。不想殿下竟身娇体贵至此,竟是拖到了现在才出现。”
他身边那位侍从看得眼生,恐是去了琼山才培养起的心腹,毕竟当年那场刺杀,他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想那侍从有些愣了,竟一时忘了斥责我这大不敬的举动。毕竟我不过是一个县主,对着王爷不仅不行礼,上前便是一顿子嘲讽,想来他跟着容隐这么些年也是从未见过罢。
“安宜县主教训的是。隐在此给县主赔不是了。”
竟没嘲讽我?我疑惑地望去,却见他一脸笑意,那笑意中分明带着一丝愉悦,却丝毫未见鄙夷。这家伙真是沾了佛光,转性了?
“为表歉意,不如县主同隐一起乘车回去。这外头日毒,免晒坏了。”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是怎的这般春风和煦,想是将我骗到他的地盘,再好生教训我一番。
我可不上这当!
“多谢承王殿下好意,只是臣女出生武将世家,自幼骑惯了马,这点日头可算不上什么。何况殿下的马车,我这等凡人恐是坐不得的。”
“那便罢了。只我听说皇兄派了仪仗队在里头迎接我,你若此时进去......”
完了,我怎的把这一茬儿给忘了。皇帝迎接弟弟的那仪仗我也算有幸见过。从前我们几个要好的一同去郊外玩耍,回来的时候那皇帝竟在门口排了仪仗队,小半个汴京城的人都围在了城门口,堵得可是水泄不通。害得我在那马上硬生生做了一个时辰才算回府,第二天起来整个脊背都是僵了。
从前不过是出门郊游几日不回,如今这皇帝的宝贝疙瘩可是八年未归,那迎接的阵仗,岂可同日而语?怕是没有个两三个时辰,我也绝对回不了府。
可是若现在反悔,怕是又要被他嘲笑了......唉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在他这儿我这脸也早已丢尽了,再丢一次倒也无妨。
“那......要不,殿下便好心载我一程。”说着我便低下了头,八年没这般厚着脸皮,如今倒有些不习惯了。
“甚好,我扶你上来!”
预想中的嘲讽并未如期而至,他伸手拉住我的胳膊,不过轻轻一提便将我扯了上去。也不知是不是我近日成天窝在我那小院中不活动的缘故,他好似被我撞地退了两步,而我......则是硬生生摔在了他的怀里。
那怀中有股淡淡的莲香味儿,与小时记忆中的那抹熟悉的味道渐渐重合。只是这股子温情的回忆也未挡住他胸口的心跳声带来的那丝尴尬。
我急急忙挣脱了他的怀抱,吩咐了流影让她从北门回去,便一骨碌钻入了车帘内。
外头骄阳似火,不料他这车内竟是凉爽如秋,还带着一股子清香,坐着甚是舒服。不过我也未因这车厢的舒适而放松了警惕,这旁边坐着的可是只万年老狐狸,我这一不小心,怕是连骨头渣儿也剩不下。
好在车厢宽敞,我便自然而然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许是昨儿个一夜未睡,这马车一颠一簸竟是颠出了摇篮的味道,不多时,我便沉沉睡去了......
再醒来时,周遭已是一片漆黑。
迷迷糊糊间,我觉着自己像是枕着什么东西,有些硬,却散发着一股子热气。这大夏天的,谁受得了吹热气啊!
“醒了?你可是真重了不少,我这腿都给你压麻了。”
睡意瞬间消散,我猛地坐起身子,朝身旁看去。不知是不是适应了这黑暗,那俊俏的轮廓竟是清晰可见。
“我,我......怎么睡这儿了?”
“你自己睡过来的,我怎么知道。”他的话中带有明显的笑意。
也不知是恼了还是羞了,我抬手便向容隐打去。
“你个死容隐,吃我豆腐还有理了!我做得离你那么远,难不成是梦游了,竟能自个儿睡过去?”
他低低笑了几声,也没还手,任由我打着。我倒是打得不愿意了,他这铜墙铁壁的,打得我倒是生疼,委实不划算了些。
于是乎,我扭头便要下车。谁料我这一睡竟将脑子给睡缺氧了,不起身还好,这一起身便是两腿一软,两眼一花,直挺挺地便要向后摔去。
就在我绷紧全身准备与身后的木板来一个亲密接触之时,腰上一紧,竟是被带入了容隐怀中,还......顺道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瞬间僵住,全身的血都一个劲儿地往脑袋上涌,不多时便憋了个大红脸。我可是单身了两世,虽有时忍不住看些东西,但好歹是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的黄花大闺女。如今这一来,竟是直接坐到了人腿上......而那人的手,还牢牢地箍在我腰上,朝着我的腰不住地散发热气。
不待容隐出声,我便使了平生最大的劲儿挣脱出他的怀抱,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凤府大门。
这怕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落荒而逃......
而这一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