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夜阑抱着唐轻容离开时,谁都没留意,树影之下,亦有另一道怔忡失神的身影,默默伫立良久、良久——
躺在床上的唐轻容呻吟一声,将顾夜阑从沉思中拉回,他不再犹豫,扶起唐轻容开始运功去毒。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已经过去,汗珠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滑下。
约是半个时辰过去,唐轻容缓缓转醒,见到顾夜阑的第一眼,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一脚踹了过去。
顾夜阑身体一偏,轻松的躲过了她的攻击,他脸色一青,处于发作与不发作之间,只见他轻哼一声:“好利的爪子!我救你了你,你倒是恩将仇报了。”
唐轻容也哼一声,“你才是爪子,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
“什么?”顾夜阑抿了抿唇,反倒是笑了一下。唐轻容很少见他这样笑,他本就俊美绝伦,此时他的衣襟微敞,额上一层薄薄的汗珠,竟为他增添了一份风流不羁。
唐轻容的脸蛋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竟然不敢正视他。
“你若是肯安分一些,也不会受这么多罪。”
唐轻容头一偏,身体麻麻的好生难受。刚才用力过猛,此刻身体更是软的厉害。虽是不想见他,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救了自己。不只这次,就连上一次,她是知道的。
柳妈妈告诉过她,顾夜阑为了她的事,也曾在雨中淋了一夜雨,就是那一夜让他在床上躺了数天才康复。
想到这里,唐轻容几乎想抓起被子将头蒙起来,不过,她还是低低的说了一句:“谢谢你救我。”
他又笑了,笑得很促狭。唐轻容把头一低,只觉得整个脸颊都如同火烧。不过她倒是想到了一个重点问题,忐忑不安迎着他的目光,她尽量平声道:“王爷可否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我爹?”
顾夜阑双手负在身后,嘴角挂着笑意,听见这话故作一讶:“我以为唐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
“你!”唐轻容咬咬牙,“不可以借此威胁我的。”
“为何不可?何况本王倒未觉得这是威胁。”
唐轻容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如同小朋友面对家长,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人权?嘴一撇:“你这个意思就是一定会说喽?”
顾夜阑不动声色:“本王只说该说的。”
唐轻容一听,脸一沉,想了一下,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夜阑眉头一皱,就看见唐轻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之间落下,肩膀不停的抽动,哭的好不伤心。
顾夜阑闷:“你哭什么?”还是想一下才哭……女人,真是……难以捉摸。
“王爷……你逼我,那你别救我了,让……让我自生自灭……”
顾夜阑退后两步,他此生最讨厌难缠的女人,更讨厌女人对他哭哭啼啼。本以为自己会很厌弃,但他此刻却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他沉下脸,冷冷道:“你就是哭死也没用,本王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
“哇!”唐轻容哭的更大声了,丝毫不理会顾夜阑的话。
“本王最讨厌纠缠不休的女人!”
“呜呜呜……”
“你再这样也没用,本王从不受人威胁!”
“呜呜呜……明明……明明是你威胁我……呜呜呜……”
顾夜阑默……
半个时辰后。
“真吵!”顾夜阑一脸嫌弃的看着唐轻容,“你哭够了没有?”
他从未见过如此能哭的女人……
无论他怎么说,她只是在哭,还有愈来愈大声的趋势。
“你不累吗?”他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
“呜呜呜……”
开始他说话时,她还会回几声,到后来他一直沉默,她就不停的哭,也同样不说话。
本王顾夜阑认为,女人都是这样,哭几声会怎么样,不理她们,她们也会感到无趣。可是眼前的女人确实一个例外。
只因她不仅有着持之以恒的心,身上里更有强大的水资源。要不然哭这么久还不脱水?
“你要哭就哭个够好了!”
顾夜阑依旧决定不和她说话,干脆转身走到屋外透气。
再半个时辰后。
“你够了没有!”顾夜阑看着面前还在持续抽泣的女人,只觉得内心无比烦躁。
她都哭了一个时辰了,就算不怕脱水,也太伤身了吧。
她身上余毒未清,还真不怕死!
顾夜阑冷着脸,垂目看着唐轻容:“我又没说要告诉你爹!笨得像头猪!”
唐轻容这才抬起红红的眼睛,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煞是可怜:“殿下……你不生气了么?”
“跟孩子生气,何必!”
唐轻容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你也知道自己老牛啃嫩草啊。但是表面上……
唐轻容抽抽噎噎的看着他:“那你当没看见我。”
顾夜阑的脸瞬间一沉,唐轻容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别吼我!”他身上真冷啊。
顾夜阑稍稍一愣,沉默了片刻,只是说了一句:“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可好?”
“可是……”她想说沈玉壶去哪了,可是触及到顾夜阑的深沉的眼眸时,她立即闭嘴。
顾夜阑将她抱起,因为她确实走不了路。
薄衾滑落,她未想到外衣散开,此时薄裳滑落,正好露出肩上的冰肌玉肤。唐轻容大惊,连忙拢住了外衣,一手紧紧捂住胸口,顿时心慌意乱。
她不是古代的女子,却知晓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能感觉到顾夜阑炽热的目光,她唯有将头低下,恨不得埋入自己的身体里。此时她真想变成一个蜗牛,将自己完全的藏进壳里。
顾夜阑并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理了一下她的耳边的发丝,痒痒的感觉让唐轻容更加不知所措。
他的声音温和如风:“你有多大了?”
唐轻容呆了呆,“大约十七。”这个问题,他不是早该知道了么?
他凝神看着她,她却看不懂他眼中的含义。
“你应该明事理了,有些事情,以后还是想想再去做。你懂我说的吗?唐轻容。”
她不懂这话的意思,却害怕自己沉浸入他的眼神之中。
“嗯。”她低低应了一句,不敢再答。
他的肩膀很温暖,躺在他的怀中却总觉得飘忽不清。意识有些朦胧,哭了许久力气已经消耗殆尽。
龙涎香渐渐飘远,若有若无。迷糊之间,她听见他的声音,好似很遥远,又像轻微在耳边:“你以为你像她……可是却只是错觉……”
唐轻容在日益消瘦。
唐轻容已近心神崩溃。
近日,府中来了许多道士,每日都在园中做法烧香。唐轻容每日听着那些阴阳怪调,看着一个个道士装模作样的样子她就心烦。
若说缘由,唐轻容就归结于唐夫人定是亏心事做多了。
那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夜,唐夫人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去花园不知干些什么。忽然一阵阴风凉飕飕的吹进她的脖子里,唐夫人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一身白色的衣服的女子,长长的头发直披到腰上,惨白的脸阴森无生气,冲着她咧嘴阴阴地笑着。
然后,整个唐府便被唐夫人无比凄厉的叫声给惊醒了。
说起这件事,唐轻容就头疼。这些天,整个唐府都被唐夫人搞得乌烟瘴气,她自己更有些精神恍惚,见到白色的东西就要命的发疯。
而且,每日晚上整个唐府灯火通明,唐轻容只能闷在府中。这一闷就是好些时日。
“唉……”她趴在窗栏上,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
“唉……”又一声唉息响起,竟与她得语气有那么一丝相似。
“笨蛋,小心我把你炖了煮汤喝!”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水晶帘内的鹦鹉。
“笨蛋,小心我把你炖了煮汤喝。”相同的语气,竟是不知好歹。
“要死啦!一只鹦鹉也来欺负我!”唐轻容恼怒第低语,将绣花鞋一拖,想也没想就往水晶帘里砸去。
“要死啦!一只鹦鹉也来欺负……”鹦鹉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绣花鞋正好击在鹦鹉蹲的挂环上。挂环应声掉下来,连带着上面的鹦鹉一起摔在地上。
整个屋子立即安静了许多。
这一幕正巧被刚进屋的唐明远看见。
他看着地上躺着不动的鹦鹉,用手将它倒着提起来,眉头一蹙,有些担忧地说道:“姐姐,你把鹦鹉砸死了?这可是九殿下送的。”
唐轻容趴着不动,嗓音轻柔:“死了就算了,把它送去厨房煮汤喝。”
“啊?”唐明远正想再说两句,就见手上一阵折腾,那只原本不动的鹦鹉猛的挣开他得手指,扇动翅膀,就向窗棂飞去。
谁知慌不择路,竟一头撞在了墙上。许是撞晕了头,它呆呆的蹲在地上,直往角落里挪。
唐明远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来:“姐姐,哈哈,这鹦鹉太有趣了。九殿下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这样的宝贝。”
唐轻容回头淡淡看了一眼鹦鹉,口气淡淡道:“没死?这鹦鹉死了还能诈尸?难道还要立块墓志铭?”
唐明远顿时咳了几声,忍住笑道:“姐姐,我看它没死也会被你吓死。”
唐轻容一把把地上的鹦鹉抓了起来,轻轻抚了抚它的羽毛:“它哪里有那么娇气,我看它是太调皮了。”
唐明远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扬唇一笑:“九殿下对姐姐真好,看来姐姐以后嫁过去定不会吃苦。”
她重新看向窗外,轻轻敲了一下鹦鹉的小脑袋,惹得小东西又不安分起来。“他哪里是对我好,一个小玩意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