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唐明远还想再说,却被她打断:“弟弟来找我可有事?”
唐明远这才想起来意,不屑地冷哼一声:“刚刚又来了一位。”
唐轻容倒不觉得这是什么要事,抱着鹦鹉当枕头:“这也并不稀奇,这些日子府中每日都会来不少骗吃骗喝的道士。”
谁知他却蓦地冷冷说了一句:“这个不同,父亲把府上的道士全部送走了,只留下了这一位。”
“哦?有这样的事?”唐轻容倒是觉得奇怪了,“难道这道士特别?”
唐明远冷下脸:“他是西罗的宫廷天师。”
“什么!”
唐轻容诧异地抬起头:“天师,抓鬼的????”天啊,你别告诉我这个时代还有鬼?
唐明远只是冷冷一哼:“这世界哪有鬼,我从未听说过他抓过什么鬼。不过就是宫廷掌管祭神坛的妖道。”唐轻容翻了翻白眼,人家天师听着多神秘,你也不用这么鄙视别人吧。
对于这些读书人而言,天师的存在本就是一个矛盾。明远从不信奉鬼神,这也难怪他。
“咳,人在其职当谋其事。明远不必动怒。”唐轻容想试图让他理解,好在明远也是明事理的人,脸色缓和了一点,才道,“姐姐,我来是和你说一声,他就住在原来沈公子那间厢房。平日无事,不要出园子。”
唐轻容“哦”了一声,并未在意,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这些天,因为府中道士太多,她根本没法出府与沈玉壶学武。看来今晚,她不用再早睡了。
果然不出唐轻容所料,这天夜里唐府总算安静了下来。
月正当空,一道白影从唐轻容的房间飘出来。一袭白衣飘渺,宛若月下仙子。她身体轻盈,宛若一片羽毛悄无声息。
她得这身轻功只学会了沈玉壶的一半,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将这身行头做足。
身后背着月初剑,在月光之上泛着层层白光。
这是无忧谷这一年的名剑,不知沈玉壶是以什么方式夺到,还送给了自己。
接到剑时,唐轻容就很喜欢,这把剑比沈玉壶的若渊轻巧了许多,设计又十分精致,她当真爱不释手。
月初无鞘,唐轻容便在箱底翻出了一块结实的金丝布,将月初剑包裹好,背在身后。
唐轻容本来并不确定沈玉壶会不会在那里等她。她有许多天未到,也没有与他说一声。
但当她看着前方熟悉的篝火与身影时,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
沈玉壶本是背对着她,听到身后动静,他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来了?”
“来了。”唐轻容笑呵呵的点头。
“你迟到了半个时辰。”
唐轻容无语,“你怎么不说我迟到七天零11时辰。”
他转过了身,唇边含笑,打断她的话:“你记得倒是清楚。”
沈玉壶轻笑一声,忽然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轻容,道:“我听说唐夫人见到一个女鬼?被吓晕了?”
唐轻容的脸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咳,也许她眼花了。”
“似乎那夜你也穿白衣,而且那个时辰……”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听起来却多了几分玩味之意。
“这个……”
他又一脸鄙视地看着她,凉凉开口道:“你扮鬼的能耐若能赶得上你练功的能耐就好了。”
唐轻容嘴角抽了抽,脸色垮了下来:“谁装鬼了,她自己不知道在花园里埋什么,我不过是路过了一下。”
沈玉壶笑得很是无奈,“看来,你这些日子确实闷得慌。”
“也没那么闷。”我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这一夜,沈玉壶的话很少。我照常按照他的指导练习。
一抬眼,就看见他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清淡如云。他垂着头,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轻容忽然冲他甜甜一笑,道:“师父,你看,我这招使得对不对……”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靠近低头不语的沈玉壶。
“那你就使一遍给为师看看吧。”沈玉壶满脸不在意,拿出折扇随意摇了摇,很是惬意享受。
唐轻容软软一笑,提剑就使了起来。
忽然她足下一点,纵身一跃,就朝沈玉壶刺来。唐轻容本想吓吓沈玉壶,想让她与自己动两手,缓缓气氛。剑法很快,完全是沈玉壶的剑路。可是,出乎唐轻容的意料,沈玉壶根本就没有动,依旧低着头,似乎根本察觉不到眼前的危机。
唐轻容没想到会这样,以她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将剑法收放自如。这是削铁如泥的上好月初剑,若是刺中沈玉壶,若是刺中他……
唐轻容几乎不敢想象,电光火石的那一刻,她竭力提气,硬是逼着自己将剑势移开。饶是如此,剑尖还是碰到了沈玉壶,割断了他发间的白玉簪,也割破了他的手臂。
一瞬之间,片缕发丝落地,伴随着几滴刺目的鲜红。
“你怎么不躲开,你的手疼么?”她扔下了手上的剑,跑到沈玉壶面前去看他手臂的伤口。
沈玉壶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这样沉默的沈玉壶与往日不同,这样的他竟然唐轻容的心里有点发慌。
“十七,你怎么了?”她的语气充满了担忧。
“你说话啊,你和我说话啊,十七!”唐轻容有些急了,抓住沈玉壶的肩膀摇了起来。“还有哪里受伤了,我帮你包扎!”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声音轻轻的,却满含戏谑。
唐轻容愣了愣,便见沈玉壶抬起头,随意撩起遮住眼睛的长发,轻笑道:“我为什么要躲?你怎会忍心杀我?”
不知道是他太过于自信,还是太过于自负。
唐轻容呆呆的看着他,刚想发怒,却见他眼底掠过的一丝痛楚。
沈玉壶的头发很长,几乎长到了地面,之前的他发丝明明只到腰际,此时却长得不可思议。如此魅惑的他让唐轻容呆住了。
“十七!你的头发!”她猛地蹲到地上,抓起他触及地面的乌丝。
月光拂过他长长的眼睫,薄薄的嘴唇,在他俊美的脸上落下一道明暗交错的光影。
唐轻容诧异的看着沈玉壶,他的脸上竟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神情是如此的难以捉摸。
“丫头,从此以后若是不开心也可以来找我?”他凝视着她,伸出手想靠近她,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唐轻容看着他,只觉心底一痛。
他为何现在会说这样的话?你怎么了?她不敢去问。
“十七,你会离开吗?”她怔怔的问了一句。
沈玉壶静静的看着她,很久才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唐轻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睛忽而红了。
沈玉壶微微一愣,猛地将她拉进怀里。
唐轻容听见他道:“真的很想自私一次,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将你强留在身边,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唐轻容怔了怔,将头靠在他肩上,心中忽然好痛。
唐轻容并非感情迟钝,她很明白自己对沈玉壶的依赖。只是先入为主的心态,让她不敢将心完全交付。可是,她明白,沈玉壶在她心中有一个独特的位置。
如他所说,她不可能杀他,无论他究竟是谁,她都不会。
他收起扇子,含笑看着她,“你……无恙吧?”
“啊?”她不解。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脸颊微有些凉意,她轻轻一摸才知自己竟然流泪了。
他轻叹一声,温柔的拭去轻容脸上的泪珠,有些歉意道:“我若是……”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倏而放下手,自嘲一笑,“罢了。”
“你,可会怪我?”
唐轻容蓦然回过神来,愣愣望着他,“为何这么说?”她不懂,此时的十七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她不欲去问,有的时候有的事情知道太多并不聪明。
他的脸上泛起一如既往的笑意,目光宠溺:“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唐轻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回府的路上,唐轻容的心情一直处于低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此时回想起来,心底竟有些隐隐难受。
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与沈玉壶之间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轻松,若是可能,她真的不想这样嫁人。
她会幸福吗?会吗?
跃上屋顶,如去时一般她正打算直接回房,忽然地面上传来一声轻喝:“什么人?”
唐轻容愣了一下,这个时辰会有人?转身欲走,谁知那人竟然追了上来,喊了一声:“留步!”一跃拦住她的去路。
唐轻容看着眼前的男人,竟是从未见过,她眉头轻皱,那人似乎不想见到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孩子,脸上有一瞬的讶异。
“姑娘为何夜闯唐府?”男子站在唐轻容面前,有那么一瞬间,唐轻容觉得眼前的男子竟有些熟悉,可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只是站在那里,气质冷淡,默默地打量着自己。他得眼中划过一丝疑虑,对眼前的女子道:“姑娘气质不俗,为何作这般宵小行为?”
唐轻容心中无语,她没有蒙面纱,也没有任何掩饰。听这个男子的口气该是唐府的人。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这个男子的出处。
只是无论心中如何想,她始终没有开口。
忽然脑中响起明远的话,难道面前的男子就是那个天师?
看着他一身与平常男子无异的服饰,她也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