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潋衣明显的恨意,秦朔早已深有体会。他退开一步,清晰理性的说:“公主总有一天会为天下人所敬重,所有人都会朝拜公主。秦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能成就南诏的千秋大业。公主应该懂得认清现实,不容儿女私情牵绊左右。南诏本是公主的天下,秦朔作为南诏圣姑之子,便有着成就公主的责任。南诏的领土,谁也动不得。”说到这里,他看着林潋衣,“虽说各国现在都安守一方领土,但还有有各自的野心,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公主,这是他们的时机也是我们的时机。”
秦朔的话刚刚说完,林潋衣便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了上去,这一巴掌甩的极狠,而秦朔却是没有避让,生生的受了。
林潋衣冷笑一声,手掌还带着酥麻的痛:“秦朔,不要用你的理由来牵制本公主。别说什么为了南诏为了我,本公主要这天下又有何用,你当我是谁?有着经世之才?荒谬。”
秦朔眼中闪动着残光,只淡淡道:“公主不必妄自菲薄,没有人比公主更适合那个位置。”
林潋衣扬手,这一巴掌却是没有打下去,就被秦朔截住。林潋衣不由大怒:“秦朔,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本公主的嘛?现在你敢阻止我?”
秦朔微垂眼眸,无语。然而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他深深明白这个时候自己不该说话,可是他依旧说道:“公主,秦朔什么都会听你的,秦朔不是阻止你,而是在你这巴掌打下去之前,想要告诉你。公主若想报仇,就该将这样的魄力用在敌人的身上。秦朔绝对不是你的敌人。”
林潋衣笑了,笑的极为讽刺:“伤害过我的人,就是我的敌人。你也是。”
“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声音温润,毫无脾性。
手上的力道渐渐放松,林潋衣扬在空中的手终是没有打下去。她看着秦朔,终是狠狠将手一甩,转头却是看向了门外,语气浅淡:“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好听的话,我不是三岁的孩子,将我逼到这样的地步,无论最后本公主能不能报仇,都会杀了你。”
说完这放话,她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淡定男子,然后才说:“还有三天,你准备一下,该如何做,你比我清楚。”说完便不再看他,离开殿外。
目送林潋衣离去,秦朔温和淡定的眸光不变,只是看着林潋衣的方向多了一层深思。
他微微敛目,足下一轻,跃上屋顶,与漫天星空相伴。
月光如水,轻拂起他长长垂落的黑发,映射得他生来温雅的神色更显超然。
沈云凰负手立于高楼之上,遥望无际苍穹。
他一身黑色镶金丝的黄袍,他与顾夜阑同样喜欢穿黑色的衣服,然而顾夜阑穿起来掩饰不住其中的清贵,而沈云凰穿起来,却有一种睥睨一切的傲然。黑色本不是华丽的颜色,然而沈云凰却能将它穿的华美异常。
思绪飘忽间,一阵丝竹喜乐伴风入耳,他微微扬眉,看向声乐传来的方向。只见殿前停了一台做工极为精致的鸾轿,还有十里红妆排满了宫殿门前。看到这样的架势,沈云凰微微笑了,这是他要送给思虞公主的礼物。他想,曾经作为护卫之时,他从没有想过会为这位公主而痴迷。在他的眼中,她只是煞星,而他却一定要豁出生死去守护这样一个女人。所以他最终离开了她。可是再次相见是在西罗,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位只看了一眼的女人所痴迷。她是南诏的前公主,这样的事实,他听来便觉得诧异,也感到兴奋。
后来听闻她死了,他一直不信。他沈云凰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死。果然,她活了过来,他有三千精锐探子,不怕打探不到消息,所以在那及时的一刻,他终于将这位公主带入了属于他的宫殿。
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自身后传来,“皇上,你真的要娶她为皇后吗?”
沈云凰嘴角微勾,幽深黑眸于盈动间闪过一丝不悦,他搂过身后女子的腰肢,轻声道:“卓姬难道在生气?”而后是更深的嘲讽。
不只是他,连卓姬也在嘲讽,像沈云凰这样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又有什么好值得爱的。他仿佛地狱的修罗,只是别人还没有见过他真正的阴毒。如今的他在世人的眼中尊贵无比,却无人知道他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用了多少心计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她为了他的野心几乎豁去了性命,所以才有了他今天的成就。可是她不愿也不恨,因为这一次只怪她傻,她傻傻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卓姬怎么会生气?卓姬只是在想,这位公主似乎心有所属,陛下难道不介意?”她悠悠的开口,看着的却是台上那只鸾轿。
沈云凰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楼下的素雅女子身上,听着卓姬的话,一丝厌色一闪而逝。他抬眸,望入卓姬眼中,“卓姬,你最懂我的。”
“是。皇上选择不。”再一次,卓姬将视线送到了沈云凰的眼中。
“朕永远不会选择不。”沈云凰敛眸低声道,须臾,抬眼,眸光已然利如鬼魅。
“看来有些人比我想象之中要聪明多了。”沈云凰一手把玩着手中的金箔,悠悠的开口,“这才有趣。”
卓姬沉默一旁,自顾的想着什么。
沈云凰的目光转向她,“卓姬,你认为这次朕可会赢?”
卓姬慢慢抬头,脸色有些苍白:“他会赢。”
沈云凰双眉一挑,一合手掌,“哦?这么肯定,我的确觉得林风随不简单,但不代表他一定会赢。”
卓姬清澈又默然的眼睛对视着沈云凰:“皇上会让他赢,这是皇上的计划,不是吗?”
“你以为我的这场封后盛宴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南诏?”沈云凰略带嘲笑。
卓姬微微摇头一笑:“皇上没有这种兴致。”
“哦?那我有哪种兴致?”沈云凰目光熠熠,似笑非笑。
“皇上的心思不是卓姬能猜得到的。”卓姬笑笑答道,她很清楚沈云凰的脾气,沈云凰讨厌别人妄加自负的揣摩他的想法,而她确实也猜不到答案。她不用多说话。
“是吗,卓姬也不知道?”沈云凰嘴角轻轻扬起,“卓姬,这次的盛宴会很有趣呢。离我的计划又近了一步。”
“恭喜皇上。”卓姬低声应道,表情淡淡。
沈云凰看向远方,冷笑道:“很快了,一切就会掌控在我的手中。”
卓姬也笑了笑,“祝皇上得偿所愿。”
沈云凰笑了笑,忽然道:“最近公主可有继续服药?”
卓姬点点头,微微笑了笑,“一直在服用。”
沈云凰点点头:“我很期待拿下南诏西罗的那一刻。”他望着远方的喧闹,慢慢说道,没有再提什么。
“会有那么一天。”
沈云凰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卓姬的脸,此时她的脸比先前更加苍白,她的手此时正紧紧握住,似是在忍耐,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淡定。
转回身,沈云凰淡淡说道:“你先回去。”
“好。”卓姬应了一声,转身欲离去,这一直是她的病魔,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忍受完。这样的疼痛,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不停的折磨着她。走了几步,疼痛使她再无法前行,一手扶墙,只觉一阵晕眩,眼前一黑,竟没站稳。
沈云凰一直凝视着她离开,所以在卓姬倒下之前,他先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稳住她的身躯,任她倒入他的怀中。
马车颠簸的很是厉害,将车内的人颠簸的脸色苍白。
“很难受么?”秦朔挑开车帘探头进来,虽是关切的话语,可在他说来却令林潋衣深深的恼怒。
林潋衣摇头,虽说早该习惯这古代的交通工具,可是连续坐了三日马车,她也觉得痛苦不堪。
“再忍一下,到了前面有间客栈,我们可以歇歇脚。”
如今的她只是一个亡国公主,本不该再奢求什么,她应该待在东月国,只要成为沈云凰的皇后,大仇便可以报。可是,她更知道沈云凰的目的。想到要成为他的妻子,她就掩饰不住的恶心。
看着驾车的秦朔,她的心中微微自嘲。原来每次在这紧要的关头,都只有秦朔在侧。他的确不会抛弃她,可是却同样自作主张给她带来了痛苦。
不要指望她会感激她,她冰冷的想。
“那种地方不是人多口杂么?既然逃命,还是不要……”
“没关系。”他温柔的打断她,声音淡淡,“在沈云凰的手掌之中逃走,怎么可能奢望他对你的去处一无所知。”
林潋衣皱眉抬头:“你是说我们一直在他的掌控范围之中?”
秦朔淡淡笑了笑:“可以这么说。”
林潋衣不由得脸色一变:“你不是说了,一切都安排妥当?”
“吁~~”秦朔没有回答她,突然大声叱喝着停了马。
林潋衣本来正伸出头来和他说话,一时没有防备差点从车门处跌了下去。
“来者不善。”秦朔的声音淡淡,听在林潋衣的耳中却让她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