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阑没有林潋衣这一次会不与他争执,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雨季之中难得的一天晴天,林潋衣站在庭院之中,看着花圃之中的一方牡丹池。她走过去,伸出手刚想摘下一支。可当手还未碰到花瓣时,她又缩回了手。想了想又伸出手,如此反复几次,她终是自嘲了一声,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
今日的天空格外的晴朗。古代没有污染,连带着呼吸也畅快了几分。她看着天,想起了很多,忽然有那么一刻她是后悔的,如果当初把解药给顾夜阑,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若是那日不曾救下曲飞裳,她与易含非的安宁便不会被打碎。
易含非,提起这个名字,林潋衣的唇边流露出一抹凄苦的笑意。
“这就是九弟新娶的妃子?不知是何家的姑娘,竟然如此好的福气?”
林潋衣没有想到会再听见这个声音,回过头去的那一瞬,她看见了顾夜雨容易的面容,如同三年前一样,只是愈发的深沉内敛。
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夜雨的脸色有那么一瞬的凝滞。他看着她,忽然就没有说话了。林潋衣也看着他,可是目光无波,只淡淡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
纵然没有去看顾夜雨,她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林潋衣苦笑,顾夜雨,她曾经最讨厌最怨恨的人,竟然可以一眼认出她。为何顾夜阑却没有。
与顾夜雨单独相见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一天林潋衣正站在桥上喂湖中锦鲤,顾夜雨走到她身后时,她并未察觉。
直到他淡淡的出声:“嬅儿。”
自从那日在园中见过顾夜雨,林潋衣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想过当顾夜雨唤她时,她的千万种表情,可是此刻发生,她却没有一丝的惧怕。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头也未回,并没有娶接顾夜雨的话。
“为何你是孤身一人,本王记得当初是易太傅救得你。”顾夜雨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住林潋衣的手,制止她的动作。顾夜雨的手很温暖,与林潋衣的冰冷完全不同。
乍一触摸到他的温暖,林潋衣有些不适的想要缩回手,却被顾夜雨的霸道禁锢了动作。“你一直都在想着怎么挣开我,可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林潋衣的身体僵了一僵,她抬头看向顾夜雨,却不见他眼中有任何悲伤之色,乍明白自己上了当,不由得恼怒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掉头就要离去。
“嬅儿!”顾夜雨从身后猛地紧紧抱住她,一向坚定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第一眼就认出你。”
林潋衣心中默然,他竟是这样的看她,这一生,遇见顾夜雨似乎是一个矛盾,他将她带入了痛苦的端源,却又给了她一份真挚的感情。低叹一声,她开口:“我只是一个亡国公主,荀王爷何必如此看重于我。”
他身躯一震,却是将她抱的更紧:“不要说了,我不准你再说了!”
“……”林潋衣哑然,双手默默的握住他的手臂,良久方道:“顾夜雨,那一****说想明白我的母妃是如何爱上我的父皇,我始终没有告诉你答案。如今我告诉你。”想了想,她低声说道,“因为我的父皇从看见我母妃的第一眼,我母妃已经看见了他眼中的情意。他是真正爱我母妃的男人,更因为我的母妃有着一颗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博爱之心。她原谅了我的父亲,或许说,她可以原谅任何人,潜移默化之中并且付出了她的爱。”
顾夜雨没有说话,很认真的再听林潋衣的诉说。林潋衣忽然低笑一声,声音有些苦涩与无奈:“我是一个不祥之人,没有母妃博爱的心,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也无法付出我的爱。”
这番话已经是否定了他的想法,她有一日也可以如此的无情,伤害顾家的男人,这应该是她的乐趣,可是此时此刻却笑不出来。
顾夜雨猛地摇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见他的声音沉闷:“我一直都知道嬅儿是个好姑娘,我什么都不怕。嬅儿,你若是那漫抚冰弦,浅吟低唱的女子,我便做你琴瑟相和、心心相惜的知音。”
林潋衣的心重重被撞击了一下,仰首望他,却见他凝视着自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说:“林潋衣,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
他从未正视过她的名字,这一刻却真正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不是嬅儿。
林潋衣轻颤了一下,无声的哭泣,任由泪水滑落脸颊。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要照顾她,一个让她最厌恶的男子。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拭去她的泪水。
“嬅儿,答应我。”
泪水迷蒙中林潋衣望见顾夜雨期盼与沉痛的脸,终于深吸一口气,她挥开他的手,“这是不可能的,我已是顾夜阑的妻子,从今以后,我只是顾夜阑的妻子。”
顾夜雨的神色受伤:“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你,他根本没有认出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吗?林潋衣苦笑,她怎么会不明白?摇摇头,林潋衣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有想要他的感情,你与他一样是我的仇人,你们对我所作的一切,我会全部讨回来。”
“你做梦!”顾夜雨的声音冰冷,眼中却依旧带着怜惜。
林潋衣沉寂了许久,忽而,眼角的余光瞥到身侧一个容貌清秀的婢女,女子的轮廓隐约有些熟悉,不禁起心。刚想追上前,却被顾夜雨拦住了去路:“你还要逃吗?要知道若是我现在说出你的身份,你还能在这里呆上多久?”
林潋衣知道他是误会了,但听见他的这句话之后不免嘲讽:“我自是不怕,若是顾夜阑知道我才是衣衣,他会怎么样?”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一痛,看着顾夜雨的容颜有些愤恨,“顾夜雨,你明明可以认出我,为什么不拆穿曲飞裳的身份,她根本就不是我,为什么你从来不说?”
顾夜雨被她吼得一愣,半晌才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说,这本就是皇上设的局,我为何要跳入这个局当中。”
林潋衣怔忪了一下,没有想到顾夜雨会说出这样的事实:“你说什么?是顾识彦?”
“住口!当今皇上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小女子可以随意说出口的。切记自己的身份,莫要给自己遭遇杀头之祸。”
林潋衣抿唇,瞪了他一眼,“那是你们的皇上,与我无关。”
“你!”顾夜雨是动了真怒,正待再说却看见顾夜阑正向着这个方向走来,连带着林潋衣也愣住了。
顾夜雨轻哼了一声,当下想也未想便搂住林潋衣的腰肢,一跃飞出了王府。林潋衣惊了一跳,没想到顾夜雨会使出这一招,看着越来越远得顾夜阑,她想要开口,却听见耳边传来顾夜雨的声音:“不准喊,否则把你扔下去。”
林潋衣无奈地苦笑,顾夜雨的行为至始至终都是那么的古怪。索性由着他,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任性。
“今天是西罗一年一度的牡丹节,这样的良辰美景,你难道就不能露出一点笑颜吗?”顾夜雨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林潋衣,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群人和一堆花,你们西罗人也不怕被花淹死。”林潋衣斜了他一眼,眼中并没有兴趣。
顾夜雨听见这话并不生气,笑容越发深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潋衣望着他讥讽一笑:“风流成性,小心肾虚。”说完也不看顾夜雨一瞬的惊愕,自顾的往前走去。
“你一个女孩子,出言真是大胆。”顾夜雨的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之中还有一丝不可捉摸。
林潋衣自然知道古代人的保守理念,不过此刻她早已被人认作大胆,再怎么装作保守,也无可奈何。随心所欲,倒能得一时之乐。
“我父皇没有教过我婉约。”林潋衣的眼睛瞥到了附近的一间酒楼,声声叫喊声传了出来,真是热闹不凡。
淡淡的自嘲浮现在顾夜雨俊朗的脸庞上,“你父皇教过你什么?”
林潋衣眼神空洞,脸上神情略显沧桑之色,“我父皇教我,知足常乐。”
顾夜雨看着林潋衣的侧颜,声音微微有些怜惜:“你很思念你的父皇吗?”
林潋衣她耸耸肩,一脸的笑容,却是望着酒楼里面:“思念,想着想着就忘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几乎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
“嬅儿,你的父皇怎么唤你?”顾夜雨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林潋衣愣了一下,眼睛看着前方,却已经追忆到了过去,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淡淡笑道:“思虞。”
虞是虞妃的虞,思是思念。
这是南诏王对虞妃的思念,林潋衣自顾的笑笑,踏入酒楼,没有再看顾夜雨一眼。
今天的顾夜雨一身平民的打扮,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英姿飒爽,尽管是夜晚但仍然吸引了众多女子的眼光。上了二楼,
林潋衣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以便赏花观景。这时的酒楼很是热闹,一些文人雅士在此比文采书画,另一侧则是在饮酒对诗。一边的书画比试引起了林潋衣的注意,几个文人看似普通,但所作之画却惟妙惟肖,同样善画的顾夜雨也对那些画卷称赞有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