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易含非隐居在一个深山之中,林潋衣本想当一回世外高人,却不想,真正体验到世外高人的境界时,她却感觉到无比的痛苦。这深山之中,夏天的蚊虫尤其多,没到此时,她定然要睡不安稳,刚开始几夜,她本来完好白皙的皮肤上已经布满了红豆。最后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对着易含非大吼:你若是再不想办法赶蚊子,我就把你裹在深山中喂蚊子。
易含非终于在山还没有被林潋衣喊塌之前,研究出了一种驱蚊的药水,终于平息了林潋衣的怒火。
这个深山如果说有什么好,那么就只有两点。清净是必须的,因为山中只有她与易含非二人,就算想热闹也是不可能的。另一点就是神秘。林潋衣一直觉得像她这样经历丰富得人就应该有点神秘色彩。亡国公主,这个称呼对她而言,如今只能算作一个过去式。报仇,她已经不再去想了,其实在西罗多年,她若是想报仇会有很多机会,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下得了手,以至于被顾识彦识破了身份之后,也只能以假死逃生。
轻轻叹了一口气,林潋衣也不看易含非,“我出去一趟,找点驱蚊花来。”驱蚊花,顾名思义,是制作驱蚊水的材料。
易含非随便恩了一声,林潋衣拿起了篮子,刚要出门时,易含非忽然抬起了头,有些讶然道:“那里有蛇,带上雄黄粉。”
林潋衣在窗台上随手拿了一包塞入怀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每次都啰嗦,也没见哪次真被蛇咬,真是麻烦。”
一边说着,已经一边离开了小屋。的确,林潋衣在这山上准确的说是住了2年又7个月,对这山中坏境可以说是熟悉到了极致的。
可是,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算她曾经是一个奇迹,也不代表她不会被奇迹捉弄。于是,林潋衣刚采了两株驱蚊花,就远远看见一条蛇游过,那一刻,她几乎所有的汗毛就竖了起来。若说生平最怕什么,第二怕易含非的啰嗦,第三就怕这种软到不能再软得软体动物。
可是,那条蛇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游开了。林潋衣唯一一次庆幸自己可以被蛇无视,因为被它注意是一件非常忧伤的事情。下一秒,林潋衣就已经证实了这个猜测。
漫山遍野的驱蚊花中躺着一位美丽的少女,是的,很美,真的非常美。林潋衣看见她时几乎是痴了,终于明白国色天香该是怎样的美丽了。
少女的额头直冒冷汗,嘴唇微微发紫,从全身抽搐来看,是被蛇咬了。不知哪来的善心,还是说好不容易看见了第三个人,林潋衣一时脑热,把人救了回去。
很久之后,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林潋衣都在恼恨这个决定,当初如果就让她被蛇咬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与不必要的误会。
将少女带回了小屋,易含非看见林潋衣带回来了一个人着实愣了好久。他看了看少女,眉头一直皱着。林潋衣第一次觉得易含非的形象高大了起来,这么一个美人在面前,他竟然连一点惊艳的目光都没有,她甚至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厌烦。
后来的有一天,林潋衣问易含非:你觉得这个女的好看吗?
易含非想了很久,点点头:还行。
林潋衣又问:那为什么当初你看见她时,那么不耐烦。
易含非又想了一会,侧着头说:也许我预料到了今日的遭遇。
少女中得蛇毒很好解,也是因为她遇见了林潋衣,才得以救了一命。少女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林潋衣时,愣了一愣,随即看向易含非,柔声道:“公子,可否送奴家回去?”
她的声音带着甜腻腻的滋味,听得林潋衣都酥到骨子里去了。
林潋衣本以为易含非会拒绝,谁知易含非却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好。”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家他日一定会报。”
易含非没有说话,只是将少女送下了山。那一天,易含非很久都没有回来,林潋衣心中隐隐担心,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易含非才赶了回来。他的身上全是水汽,连带唇色也苍白了许多。
易含非本就有严重的心疾,当初是林潋衣用南诏的镇国之宝龙涎珠做药引才延续了他十年的寿命。
林潋衣一见他回来,立即脱下鞋子砸了过去,嘴里骂道:“你这死孩子,下山玩野了是不,也不知道捎句话让我安心!”
易含非偏头一让,轻咳了一声:“那个女人太麻烦了,才耽误了时间。”
林潋衣眉头一皱:“怎么了?”
易含非淡淡道,“没事。”
说完便向屋里走去。
林潋衣很不放心,跟进去一看,易含非的背上全是血痕,每一道都很深,像是从山上的石梯上滚下去的感觉。
林潋衣大怒,一脚将门踹开,“易含非,你给老娘说清楚,是不是垂涎人家美女,被人推下山去了。死孩子啊死孩子啊,你不要命了。”
易含非没想到林潋衣会把门踹开,急忙像一个小媳妇一样,拿起衣服护住自己的胸前,一脸悲愤:“你个不大的孩子,还学会了偷窥,爹白养你了。”
林潋衣望天。
林潋衣拿过药瓶,为易含非擦药,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问到最后易含非也只是一笑而过,什么都没有说。
一直到后来,林潋衣怒了,把药瓶一扔,冷声道:“说不说随你,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你。”
易含非怔忪了一下,见林潋衣要离开,才拉住她的手,很久才淡淡道:“那个女人将我推下了山。”
林潋衣大怒:“什么!她竟敢!”她的手握拳,直有种想要掐死一头牛的感觉。
易含非淡淡笑了一下:“她说我轻薄了她,其实我并没有。”
林潋衣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她为什么平白无故说你轻薄他?”
易含非笑了笑,“因为她看见了来接她的人。”
“恩?我认识?”
易含非笑:“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她怎么想的我也并不知道。何必在乎那么多,她已经走了就很好了。”
林潋衣有些心疼易含非,从山上摔下去,一夜未归,定是受了很重的伤。那一天,她趁易含非熟睡的时候,下山去抓了一点药,她本想带着大夫上山,可是大夫始终不肯。最终无奈,只能抓了一些药,又买了上好的补品,才赶回了山里。
回到山中,易含非却不在,林潋衣不由得感到奇怪,找遍了深山,也没有发现易含非的身影。有些沮丧的回到小屋里,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内。林潋衣以为自己的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顾家的任何人,却没有想到一别近三年,顾夜阑依旧如同当日一般的俊朗。
只可惜,当日的顾夜阑还是顾夜阑,林潋衣却已经不再是林潋衣了。
顾夜阑回头,正巧看见进来的林潋衣,他的唇边含笑,眉目间略显焦急之色,一见林潋衣进门,当即走上前,有礼的问道:“敢问,姑娘是否有救过一个女子?”
林潋衣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悠悠的笑开了。人的记性总是健忘的,事情过去了,久了,也就抛到脑后了,渐渐淡忘了。但是,奇怪的是,来到这古代的十六年来,即便是当年无知懵懂的女孩长成今日风华正茂的少女,却仍然有一些长久的记忆存留在她的记忆当中,没有一刻她不再回忆,没有一刻她是忘记了那一切。
可是,眼前的男子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一切,不,或者说,他不认得她了。不是说,如果一个人是真的知你懂你,那么就算你再怎么改变也会认得她的眼睛吗?
她笑了笑:“是,是我救过。”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看着林潋衣道:“当日多谢姑娘对裳儿的救命之恩。”
“裳儿?”林潋衣的眉头皱了皱,当初的她并不知道有这个女人。
顾夜阑的脸上闪过一抹温柔之色,却并不打算解释,而是声音一寒:“当初姑娘既然有心救人,又何必给裳儿下毒,多此一举?”
林潋衣有些诧异:“中毒?”
顾夜阑清冷的声音随着闷热的空气传来:“是你给裳儿下的毒,虽然本王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林潋衣沉默了,他的眼睛里明显的是对她的不信任,与浓浓的陌生的敌视。林潋衣的心微微一颤,她的表情很冷,声音也很冷:“我也很想知道我有什么目的?”
顾夜阑的眼眸一寒:“你有什么目的本王不知也没有兴趣知道,本王只要解药,把解药给我,此事既往不咎。”
林潋衣轻声笑出了声,三年不见,他似乎变得更冷漠了。不,或许是说他的温柔已经给了另一个人。她笑:“你要给她解毒?”
“是。”他的回答很坚定。
“她是你的什么人?”清凉的声音与她的眼神一样的冰冷。
他愣了一下,看着林潋衣的目光有些嘲讽与不满。“与你无关。”
林潋衣点头:“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便不愿意救。”
“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他的语气有些不耐。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她到死也不会得到解药。”林潋衣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不知是不是林潋衣的错觉,在她说话的那一瞬,顾夜阑冷冰冰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