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你先走。”他骤尔喝道,直教我一愣。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顾夜阑正站在不远处,俊雅的身形,任谁都无法忽视。这般惊天的隽秀,与他的气质相配得宜,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与他相同。
糟糕,林潋衣的胸口沉笃地给撞了下,冷汗迅速由手心沁出。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夜阑,再看他身后,没有跟随任何的兵卫,心中不由的放松了一口气。
把浮躁的心绪赶紧按下,脑子飞快翻转,顾夜阑的眼眸之中是淡淡的沉静与无波。他望着林潋衣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易含非的目光锐利,紧紧握着林潋衣的手,将她带往身后:“九皇叔是奉皇命来拿人的吗?”
林潋衣的心一沉,顾夜阑的面色也动了动。
“易太傅,你认为你逃得掉皇上的追捕吗?”他的声音淡淡,双目直勾勾的盯着的是林潋衣不施脂粉,依然娉婷绝俗的脸颊,“原来你叫林潋衣。”
林潋衣从易含非的身后走出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如假包换。”
“可是你毒害了父皇?”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看着她,却是忘却了她还是一个孩子。
林潋衣轻轻叹了一口气:“是不是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不相信。”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顾夜阑的声音很是执着,面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林潋衣见他如此,失态歉然一笑:“真对不住,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
“衣衣!”他低声呵斥,“此刻不是胡闹的时候。”
林潋衣讥讽的看着他,声音冰凉:“九殿下,林潋衣与你相处不是一天两天,难道在殿下的心中我就真的这么不可信?”
顾夜阑依旧看着我,目光一动不动,“我一直相信你,可是我需要你的确定。”
“现在我已经确定了,你要做什么?”林潋衣的嘴角牵动了下,将所有不满的情绪一一咽回肚子里。
“你亲眼看见是谁杀害了父皇是吗?”他再问,语气有些不自然的急切。
林潋衣抿唇,看着他却是没有说话。
“告诉我。”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林潋衣淡淡的摇摇头:“我没有看见。”
“你那天明明……”
“那一天,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我是南诏国的前朝公主,我的父皇被你们杀害……”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淡定的将话说完,却不想只说了一句,就已经哽咽。
“你为什么要承认你是南诏的前公主?”顾夜阑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冷峻的眼神让林潋衣不寒而栗,但这一次,她决定不再退缩。
“我知道!我说我是前朝南诏公主林潋衣。”林潋衣鼓起勇气,直视着顾夜阑。
“衣衣……你不喜欢顾哥哥了吗?”顾夜阑的脸上,瞬间闪过不易察觉的忧伤。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林潋衣。你早先不告诉我,还让我信任你,被你掌控。我宁愿我不是南诏公主……”林潋衣说这两句话时,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衣衣,你想的太多了……”
“你想说,只要我同意,你就会一直将我当成妹妹一样关爱。但是不可能,我的国仇家恨都不允许。”
“你,你需要冷静。”
顾夜阑想要转身,却听林潋衣在身后轻声一笑:“我曾经以为,我的身份是我最无法开口的事情,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有人比我还要烦恼。”
“不要再说了!”顾夜阑沉沉打断林潋衣的话,“你走,永远都不要回来。”
林潋衣的心里一痛,却是点点头:“我会走,只是你真的会放过我们?”
“我会得。”顾夜阑苦涩一笑,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他的脸好看极了,此刻他们一个站在山下,一个站在台阶上,相隔不远,却是可望而不可即。
林潋衣终究是转身吗,快步离开,再谈下去,他们定然会连朋友也无法做成。怎知,他才拎着包袱走不到两步,却又被他叫住。
“衣衣,我还想再问你一件事。”他的声音淡淡,脸上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什么事?”她皱眉询问。
顾夜阑的声音清冷:“父皇留下的遗诏是否在你身上。”
林潋衣静默了,许久之后才抬眸:“不在。”
顾夜阑的眼中透露出浓浓的失望,刚想再说,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呼喊,抬眼去看,却看见一个令他大骇的一幕。
只见鲜红的血从林潋衣的唇边流下,而她的胸口已被短箭刺穿。林潋衣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看着顾夜阑的眼眸几乎不可置信。
顾夜阑不可置信的回头,却看见了一群侍卫正向自己走来,而一支箭已经划破长空刺入了林潋衣的体内。
“衣衣!”顾夜阑有些失控的喊出声,直冲到林潋衣身边,想要拉住她。
易含非的眼眸冷意深沉,一见此状况心中震怒,手上无情,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胸前,直逼得他后退了数步。“好卑鄙,你竟然设下埋伏!”
“九王爷!”众多侍卫一见自己的王爷被打伤,当下拔剑欲冲上前去。
易含非眸中寒光一闪,连带赶来的长石也大吃一惊,两人都准备出手,便听得顾夜阑大喝一声:“全部退下,都给我回府!”
“王爷!”众人不听,想要再上前。
“没听见本王说什么吗?都给我回府!否则军法处置!”顾夜阑有力的话语骇然慑人。
那些侍卫本就是军人出身,一听顾夜阑如此下令,心中虽然不平,但也只得作罢。
众人有序的散去,场中只留下了易含非,林潋衣,长石与顾夜阑四人。一时无人说话,林中寂静的有些可怕。
林潋衣的视线慢慢移到了顾夜阑的腿上,那里缠绕的白布上已泛出了血丝。犹还记得,那一天他下水救她,害的他脚上被岩石划了很深的一个口子。那条白布还是自己替他包扎起来的。那时的柔情犹在眼前,可早已物是人非。
顾夜阑身体重重一颤,他没有再看任何人,而是跑到林潋衣的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衣衣,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太医。”
林潋衣此刻已经释然了,面对这样的他,她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就算是被自己杀,他也不会还手的吧。
林潋衣微微笑了一下,终于可以去见父亲母亲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闭上双眼的那一刹那,她的耳中只余下顾夜阑撕心裂肺的呼唤。
长石望着这一切,不禁也有些黯然,心中很为酸涩。这一次,她还可以活下去吗?
看着颓然在地的顾夜阑,长石知道此时的他需要安静,便也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去打扰他。
忽然想起易含非,他回头去望,易含非此时也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冰冷的脸上表情也是未变。
长石看着他冷静的站在那里,心中有些疑问。想了一下,他慢慢走到易含非身边,皱皱眉,道:“易太傅,这件事情皇上很是震怒,你打算?”
“南诏公主的死是个意外。”长石解释着,从易含非冰冷的眼眸之中他看见了杀意。
易含非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长石一眼,将林潋衣抱起。
顾夜阑刚想阻拦,便听易含非淡淡道:“她是南诏公主,难道要葬在你们西罗的土地上?”
顾夜阑讶然的看着易含非,却是无话反驳。
微低眉目,抬起头时,顾夜阑的眸中化上了一丝柔和,他轻轻对着那个紧闭双眼的身影说道:“好好活下去。”
易含非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月光柔和似水,满天星斗光芒灿烂,银珠闪耀,遍布散在夜幕之中。望着那条淡淡的银白之光,长石轻轻叹息,这看似美好的月夜,竟是这般沉郁,这般寥寂……
每一个童话故事都会有一个美好得结局,林潋衣从小就认为,她的生活处处充满着奇迹,也充满着运气,就好比现在,她还能一边啃着西瓜,一边吐着仔的看着易含非,斜着眼睛悠悠道:“小徒弟,你在写什么写的这么欢乐?”
易含非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继续奋笔疾书,很久才抽空说了一句:“这是我最新研究出来的新言小说。”
林潋衣饶有兴趣的伸过头去,“张小花和孙大牛的乡土言情结尾?我早想知道最后到底孙大牛是怎么娶回张小花的?”
易含非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我还没有构思好,也许,孙大牛最后也没有娶到张小花,而是娶了张小红。”
“……”林潋衣默默地咬了一口西瓜,“那你在写什么?杜云与金越的豪门之恋?”
易含非点点头,忽然停了笔抬头看她:“你说,杜云什么知道金越是她的未婚夫?”
这个豪门之恋是林潋衣说给易含非听的现代故事,这本是她闲暇之时说来与易含非打发时间的,却没有想到易含非听完之后,竟然声称要将这个故事写下,并流传百世。
林潋衣当时有些无奈,想起两年前,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易含非有这样的天赋。遥想当年的那一箭,若不是易含非事先留下了一手,只怕他们如今还无法真正逃脱。这本是一个局,一个欺瞒皇族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