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唐轻容的手握得更紧了,她是真的怕了。
一进宣室殿,唐轻容便看见透明的纱帘之中,顾识彦正坐在桌前喝酒,而他的怀中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捏着一颗樱桃往面前的男人嘴里送。这样的场面太过于旖旎,让唐轻容直觉的想要退出门外。
她刚一有动作就被顾夜阑拉住了手腕,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再退却,与顾夜阑一同拜下:“臣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听见动静的顾识彦抬起头,见是顾夜阑与唐轻容,唇边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皇叔和晋王妃来了,赶紧进来坐吧。”
掀开纱帘,顾夜阑与唐轻容一齐坐在了桌餐前。桌上早已上好了酒菜,都是上好的菜肴。而他也放开了怀中的女人,唐轻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女子,一看之下竟有些面熟,正待细想,便听顾识彦道:“瑶儿,快给九皇叔和晋王妃倒酒。”
唐轻容这才恍然,这个女子竟是那一夜在永连王府喧宾夺主的张瑶。此时的张瑶裹着华衣锦缎,丝绸罗裳将她一身姣好若隐若现的展现人前,好不风流动情。
顾识彦的身上也只是披着一件貂皮外衫,还隐约可见明黄的内衫,不用去想也才猜出几分。唐轻容的脸颊不由得微红,只觉得一阵燥热袭遍全身。
所幸灯光昏暗,看不清她得窘迫。顾识彦一直劝酒,自己也喝了不少杯。酒过三巡,他忽然笑着看着唐轻容,开口道:“晋王妃今晚也未见怎么动筷子,是不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若是不合胃口,朕再让御膳房重新做。”
唐轻容听见皇上点名说她,心中暗自叹气,嘴上却以最标准的仕女笑容回道:“皇上不必麻烦,只是臣妾的身体还未大好,没什么食欲。”
顾夜阑被无忧谷抓去一事天下人虽然都不知晓,可皇上却是明白的。受伤一事也是动用了宫中的冯院使,顾夜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自己留下疤痕。所以冯院使几乎每隔两日都会去一次晋王府。
顾识彦听了点点头,一双眼睛含笑,望着唐轻容的目光似带深意:“晋王妃受伤也是为了九皇叔,当初朕果真是没选错人。晋王妃对九皇叔真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他特意强调了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这八个字。停在唐轻容的耳中却特别刺耳,她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顾识彦。他亲眼撞见了自己与林风随的私情,可是却没有告诉顾夜阑,看来他是想以此来威胁自己?
唐轻容心中有些愠怒,当下也装作糊涂,掩唇笑道:“这是臣妾的本分。”
顾识彦也不拆穿她,只是看着唐轻容的眼神更加深沉了。
“容儿,若是不舒服,我让长石先送你回府吧。”顾夜阑不动声色的将她拉入怀中,语气之中充满了关切。
顾识彦唇边的笑意也越发深沉了,他淡淡道:“这宴席还未过半,晋王妃就要退席恐怕不妥,若是真不舒服,就先去瑶儿的寝宫休息着。”
顾夜阑的手一僵,当即回绝:“不行!”
顾夜阑的声音颇冷也颇高,让场中四人皆是一愣。唐轻容双手握住他僵硬的手,一双眼睛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触及到唐轻容惊慌的眼神,顾夜阑这才看向也是一脸错愕的顾识彦,起身拱手道:“还望皇上见谅,容儿的身体虚弱,恐怕会给张贵嫔带来诸多不便,还是让她先回府吧。”
唐轻容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夜阑,心中一阵感动。
顾夜阑从来未曾正面拒绝过皇上的要求,就连娶自己一事,也违背了自己的心意答应。现在却为了让她安全回府,而冲撞了皇上。
顾识彦现在睁大了眼睛,把握着任何一个机会除掉顾夜阑。顾夜阑这一举动实属愚蠢,可是唐轻容却怎样也无法责怪出声。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唐轻容看着顾夜阑弯身拱手的模样,竟有些心酸。她刚想站起身,却听顾识彦含笑开口,声音低缓含带着一股淡淡的兴奋之色:“是朕考虑不周,既然如此,那么晋王妃先回去吧。”
唐轻容无言的看着顾夜阑,却见他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对着她笑道:“容儿先回府吧,我稍后就会回去。”
唐轻容的眼前微微感觉发黑,她慢慢站起身,眼中隐有泪意。顾夜阑也看着她,无言的劝慰。唐轻容终于闭上眼睛,狠狠的将一腔沉痛埋入心底,再睁开时,里面已是清明一片,她欠身,恭敬的对着顾识彦道:“臣妾先行告退。”
从宫中出来,唐轻容心酸无比,她抬头看着冷淡的天空,忽然有些心慌。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宴席,为何她会感到诸多不平静。
犹豫不决之间,她对着长石大声喊道:“转头,进宫!”
长石身躯一僵,却没有将马车停下,他低声道:“王爷说了要安全送王妃回府,属下不敢不从。”
听他如此一说,唐轻容更加心慌起来,她的声音扬了扬,失去了以往的沉稳:“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一个践行的宴席不是吗?”
长石见她如此,微微一愣,低头答道:“王妃别再问了,皇上早对晋王有所忌惮,今日皇上想对付的是王妃,只要送你走,王爷自然能逃脱。”
唐轻容心下一惊:“对付我?你是说顾夜阑什么都知道了?”
长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唐轻容顿时感到无力,她颓然倒在车内,顾夜阑到底知道了什么?是灵玉可以长生?还是知道真正的唐轻容已经死了?或者是知道她爱的是林风随?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唐轻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良久,她忽然扬声:“转头,进宫!我要回去!”
长石不想唐轻容还会如此激动,车速不停,只皱眉道:“王妃不要再为难小人。”
唐轻容见他不为所动,将车帘一掀,恶声道:“你若再不回头,我就跳下去!”
长石惊骇了一跳,见我就要跳下车,一下拉住缰绳,回头道:“王妃,回头对你没有好处!王爷说他可以平安就一定能够平安。在你之前,皇上也多次想要对付王爷,可王爷依旧活到现在。王爷是个聪明人,不是长石可以明白的。可是在长石心中,王爷就是神,他什么都可以做到。长石信任他!也请王妃信任他!莫要再为难王爷!”
殊不知长石的话让唐轻容的心湖重重的起了波澜,她想不到面临这样的皇帝,他是怎么熬过这么久?顾夜阑可以面对那剧毒不慌不急,她狠狠的咬住唇,他到底是怎样在这个皇宫之中存活到现在的?
唐轻容的眼泪久久不肯落下来,她狠狠的摇头:“长石,我要回去,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在那里!”
长石也是满脸痛意,却是咬牙道:“不行!长石从跟随王爷起就没有违背过王爷一句话,今日也不行!”
唐轻容心如刀绞,忽然跳下车,在长石惊骇错愕的目光之中重重跪了下去:“我求你!我不是不信任他,正是太信任他,所以害怕他会受伤,我不愿看见他受伤。我求你体谅我的心情,长石,我求你!”
长石紧紧握住缰绳,也跳下车在唐轻容面前重重跪下,他深深的拜倒,语气哽咽,也很坚定:“长石明白王妃是真心待王爷,王爷肯不顾生死将王爷救出水火,长石此生铭记于心。这一拜,是长石心甘情愿!”
唐轻容愣住,泪水与笑容一同落下绽开,她知道长石已经妥协:“谢谢你。”
马车重新调转方向,走回了宫门。
红墙绿瓦比先前还要沉寂了几分,唐轻容在皇宫之中毫无目的的跑着,长石追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慌忙道:“不要去宣室殿,去惠恩殿,那里是王爷在宫中曾经的寝殿。王爷若在宫中过夜,必然就在那里。”唐轻容一听,当即就点点头:“快带我去。”
跟随着长石,唐轻容绕过柳树花墙,来到了一处寂静的宫殿前,这座宫殿并不是多么的华丽,宫前也无人看守,只有昏暗微弱的灯光从里面稀稀疏疏的落了出来。
唐轻容屏住呼吸,一把推开殿门,冲进了内室。出乎两人的意料,殿中空无一人,只有烛火摇曳,。唐轻容的心一沉,慌忙的抓住长石问道:“顾夜阑呢?王爷在哪?”
长石也是一愣:“从前王爷都是在这里等属下,今日也不知……”
“他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唐轻容呆呆的看着殿外,冷月如钩。
长石自顾在殿中找了一圈,可是依旧未有发现。我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白瓷酒壶,忽然问道:“你刚才说王爷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做什么?”
长石顿了一下,在唐轻容探究的目光中,终是沉声道:“皇上好几次想暗算王爷,王爷每次受伤都会在等在这里,让长石出宫寻药。”
唐轻容的手一颤,险些打翻了桌上的酒盏:“他经常受伤吗/?”
长石犹豫了一下,说:“也不是经常?只是偶尔。不过皇上下手狠毒,好几次王爷都是在死亡边缘徘徊。”
唐轻容不敢置信的听着长石的话,心中一阵揪痛。她沉默了许久,眼中酸涩难耐,她豁然起身,颤声道:“你去找他,我在这里等着他。”长石听见唐轻容一说,正好对中他的心意,当即点头:“王妃切莫要乱走,长石去找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