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害怕老去,就像我们害怕孤独。我们都害怕失去希望,就像我们害怕失去生活的意义。我们都害怕被抛弃,就像我们都害怕被遗忘。
对面楼住着个老人,楼层很新,还是带电梯的,房子有个宽敞,玻璃被擦得噌亮的落地窗。老人今年66岁了,想来应该是逗逗鸟,遛遛狗的年岁了,如今却有个大事缠身,这也是老人常常站在高高的楼层的大大的落地窗户皱着眉头想的事。
老人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在去年,老伴已经去世。老伴去世前孩子们就已经各自有各自的家庭了,老人腰不好,年轻时落下的病根,时常需要老伴扶着才能起床,老伴在的时候,每日老伴都会给他扶起来,老伴走后,他曾一度陷入悲伤中不能自己,病情更加严重了,他愈发下不了床了。
丧事做完后,孩子们各自回到了自家,无一人问起老人的以后的生活,更别说关心。老人私下找两个儿子谈过,大儿子们在听到要跟他们住一起就坐不住了:“什么?爸,这可不行,我们那房子是个二居室,孩子一个,我们夫妻一个,实在没地方给您铺张床,你问问老二吧。”二儿子言辞就更加犀利了:“爸,这可不行,您也知道,我们家那媳妇规矩实在多,我怕您去了受不了,也不受待见,您问问大哥吧,他们家媳妇以前在您和妈身边服侍过的,相想必再次跟您相处会容易许多。”老人这才算知道了,他这两个儿子都是不好相与的。便再次找到他们,希望他们能给他找个保姆,能负责他的起居生活,也有个伴。然而,这说法一出来,儿子们更是不同意了。“这得花多少钱啊?”,想到这,老人吸了口烟,额头都皱起了川字。
他是知道的。他们都是靠不了了,以前老伴常说:“我宁愿自己先走,至少还有个伴,后走的生活怕是没有着落不说,孩子那里怕是也是厌烦的”他当时还觉得老伴这话晦气,如今想来,老伴说得多么正确,他的遭遇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自己就在这样看不见晚年的晚年中过了一年。后来政府说有个项目要做,需要征收他们这块地,给他们另造了新房在市里,他们同意就可以搬迁了。老人其实是不愿的,他怕孤独,这里至少还有两三好友,那里大概只有一个房,事实上是这样的,但又于那样有些不同。因为自从他搬到这,他的两个儿子先后都来过两次了,每次还都带着好些营养品。
老人又吸了口烟,接着猛烈咳嗽起来,身体更是剧烈地晃了两下。他忽然想起搬家到这里的路上,他看见了一个10岁样子的小男孩,以及一个一个大概7岁的女孩,他们又脏又臭,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背上还背着个更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些旧书和废报纸,还有几个塑料瓶,他在车上,眼睛直直的看着这两个孩子,这两孩子貌似也看见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好奇的看着他,他心想,自己的孙子也跟他们一样大了吧,他好久没见他们了。
傍晚的风有点凉,老人的烟也只剩下了烟蒂,这时对面屋子的灯亮了起来,女人匆忙地跑进洗手间,拿起毛巾,又立马跑进厨房打开冰箱,用毛巾包着冰块,直接敷在青紫的眼角处,一边敷着,一边掉下眼泪。老人咳得更厉害了,像是要把肺给都咳出来,脸都咳红了,眼里微微泛着泪光。
过了一刻钟,对面房间里的门再次被打开了,老人看了一眼,是女人的老公。便转了身回到屋里。心里想着,“明天还是去看看孙子吧”。随后就关上了窗,还拉上了新装的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