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处于一处怪异的时空。他们又来到了阴阳天。
这里是阴阳心,寒冰流火交界撞击出一片异彩,周围空间时不时来回穿梭,旁边的草木随之生长枯萎或者又是复生。
凌霄一运气,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法力并没有被压制,钟离元玉取出自己的那只五光羽镯,这镯子泛着微光,想必是它的缘故。
周身的空间又开始变动,这里是阴阳心,异像会更加频繁,钟离元玉拉着她的手正要离开,突然飓风刮过,两人刹那间置身于一个极速流动的长隧道中,隐隐约约看见煅江的一节。煅江通往冥界,他们有羽镯在身,从江中顺流而去就可以避免许多麻烦,到了冥界应该还没有错过云中君定好的转世时刻。
打定主意,凌霄抓着他的手就要跳下去,钟离元玉拉住她,抓紧了道,“霄霄,我们不去。”
她惊讶地看着他,钟离元玉眼神坚定,“霄霄,我就在你的面前,我们如此相爱,我们漫长的生命还会有无数的可能,我们今世一定会在一起,为什么要回那个让你伤痕累累的世界。”
“霄霄,我可以不做君王。”
她看着他,觉得即使此刻即便是死了,也是很好的。
两人在乱流中相互扶持,勉强稳住身形,钟离元玉看准时机,抛出一道光,将两人拉回了阴阳天外那个小木屋,落地一瞬间,一炳长剑穿过梦魔天姬的胸膛,执剑的手握住龙骨玉柄,果断绝决。与此同时,大门被撞开,一个侍从跑了进来。
耳边的风声呼啸,她催动全身法力赶向白芷王城。
来的人是明华殿中的掌事仙官,他神情惊慌道,
白芷王城告急!
阴阳天处于濛沌时期,当时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遗留下的一角,天地相连,时空混乱,他们在阴阳天中看似没多久,却已过了一月有余。
梦魔天姬是魔族的人,也是当初的漏网之鱼,想必和沉族的关系也不浅,她将二人困在阵中所图,便是争取时机。
沉族的算盘打的很好,先是想通过梦界困住凌霄,不料钟离元玉入梦,她知道梦界无法困住他们太久,便将这个梦界带到了阴阳天。阴阳天中地场混乱,若是遇上乱流,就会导致时光有快有慢,只要成功将他们两人困住一段时间,便有机可乘。一个月间,沉族突然出兵,占领与曦和相临的江城,凌决派遣白芷城二十万驻军前往。谁知大军一到,却发现沉族仅有三千余人,仅抵抗了一日便弃城而去,而真正的沉族大军主力,已经绕过江城与曦和边境,一举攻下了稷顺王都建康城,又折过头来直逼白芷城。而当曦和大军赶回白芷王城时,却被挡在了十里雷云外。
白芷城上空一圈绵延十里的雷云,此时正天雷怒火,黑云滚滚,密集的降雷将王城团团包围,重重的雷声像一把大锤子敲击在每个人心上。沉族留了大部分军力镇守稷顺,只带了一万主力进入到白芷城中。而这一万大军足以让白芷王城覆灭。
凌决派出的二十万大军,几乎将白芷城掏空。
凌霄到时,司战率领的二十万大军被隔在雷云外苦苦挣扎而不得入。他一见到凌霄,如见救星,便赶紧来禀报,事实与她想的不差,城内已无驻军,凌决还在城内。
那日,凌决告诉过她,白芷城外的十里雷云,是老王君毕生修为所化,当年沉族逼近白芷城,老王君与众战将合力退敌,为保曦和万世太平,他将毕生修为化作十里的雷云,守护在白芷城上空,而一众上古战将,也纷纷魂散。
司战说,这突然震怒的雷云,是被稷顺王族的亡灵所触。
稷顺王族全族被屠,只牧均泽一人下落不明,生还希望渺茫。
凌霄沉眸久久不语,如此局势就在眼前,沉族的目的很明显,之前的江城不过是引开视线,他先拿下最弱的稷顺,下一步就是曦和。曦和各部族均有守军,如铁桶搬牢固,从江城突破一路攻城很难,但稷顺与曦和接壤,若先攻下稷顺,便可出其不意取下白芷城,曦和便如囊中之物,之后的东华孤立无援,一战下来沉族即使无法一时吞并所有,只需修养几万年,称霸六界不在话下。
钟离元玉已回东华发兵,不出三日便可突破被沉族占据的稷顺,从侧面到达白芷城,可现下看来,天雷将白芷城包围,上下四周皆不可入,即便东华大军到了也无济于事。
此时众人等待她发号施令,唯一的办法,就是她突破雷区入城,守住白芷王城。众人知穿越雷区凶险,且城内情况尚不可知,若沉族已攻占王城,凌霄此行便危险了。可目前除了她,没人能穿过雷区一看究竟。
远处一声长亢的凤鸣传来,陌吟携着青鸾翩翩而至,他面上少有的严肃,将青鸾交给凌霄。这只神鸟孵化于混沌海,天赋异禀,他离开白芷城后带它去了南岭修炼,如今已是一只满冠羽的雏鸾,只待涅槃便可为凰。
“它日行千万里,带着你,穿越雷区的胜算便大些。”
凌霄摸了摸它的长颈,它冠羽长齐后,不再是一般鸟类的样子,已经与成年模样无二,这是一只九尾火凰,金红色的凤羽光鲜靓丽。
九尾火凰,一震翅,一九天。
“你还没有名字吧,从今日起,你就叫烈焰。”它伸出头到凌霄掌心蹭了几下,她翻身而上,火凰展翅,一时间,万丈金芒,载着凌霄冲入云端。
白芷王城,十里之距为雷云,雷云上下延十里。此时城外围满了鲛族士兵,城内驻军调离,千弛率领着仅剩的一千王城护卫队,与沉族一万大军抗衡,竟拼死守城整整二十日!
战火烧天,一千名士兵持战已久,体力透支,在沉族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下,有些溃散。
又是一轮箭雨,许多将士中箭身亡,却任然死死抵抗。接二连三的巨雷落下,一阵阵闪电劈亮了天际,云海翻涌中似乎有一处卷成漩涡,搅动风云,隐约传来一声亢长凤鸣,众将士纷纷抬头看去,雷云中有一处忽然天光炸裂,电闪雷鸣间一对金色的翅膀破云而出,直冲苍穹,双方士兵都不自觉地停下了厮杀望向高处,曦和千万年来的守护者,天界赫赫有名的战神,立于那鸟儿身上,傲视群雄。
她的出现犹如一束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白芷王城。曦和士兵再次充满了希望,纷纷大声高呼相君,激动地热泪盈眶。在他们眼中,凌霄就是希望,就是信仰。
与凌霄打了个照面,虬海挥出长鞭,
龙须,这是由千条鲛龙须练制而成,龙须一拔,蛟龙必死。
“一万年前鲛龙族灭与你有何关系?”凌霄喝道,
“哈哈哈,没错,鲛龙族皆败于我手下,这不世出的龙须,仅我一人可得!这天下,也终究是我一人可得!”
虬海母亲来自鲛龙族,可他却狠心灭了鲛龙一族之魂。
凌霄极怒,手里的枪风劲伶俐,仿佛要把天撕开一道口子,虬海并不与她恋战,他与凌霄棋逢对手,难分胜负,待曦和将士所剩无几,任她一人,也抵不过他千军万马!
凌霄犹如神抵,狂风大作间斩杀几头巨形水兽,金枪锋芒凌厉,划破沉族的大旗,立于火凰之上,划枪下令,
“众将听命,布阵!”
曦和将士们训练有素,以她划下的一张巨大的阵法图为中心,不稍片刻便布下防阵,将沉族的包围线冲散。
虬海在敌军后方远远站着,他身边一名藏青衣男子方才试图稳住队列,被凌霄一击打退。凌霄没见过他,但凭他周身邪狞的气息,她便已猜出是谁。正是那魔宫中逃跑的魔王孤莽。
虬海眉头紧锁看着白芷城外严密的阵法,沉族士兵一时无法突破,有凌霄在,破城就没这么容易,但白芷城已经被困住,内无驻军外无援兵,如今就算有凌霄在,她手下无人,撑不了多久,自己以十倍兵力,就是再艰难,也定可将它拿下!
王城内,人心惶惶,大家都知道外头战况吃紧,来往交谈都严肃许多。议政殿内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侍从,凌霄快步走入大殿,众人脸上皆是狂喜。
“小妹,你可算回来了!”凌决惊喜道,下一秒。她的金枪化为一把长剑,已经穿破他的胸口。她缓缓拔出剑,面色冷冷,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王兄。”
那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嘴里蹦出几个不成声的字,随后化为一滩污水。
在场人皆还在震惊中,凌霄下令,寻找凌决。
派去冰火洞的人回来禀报,洞中的孩子已经不在,仅一个月前王后有曾来过,后来假凌决去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
凌霄移步王后所在的柔福宫,远远就闻见一阵浓烈的草药味,领路的侍从说这是王后在焚香,为曦和祈福。凌霄进去,她的寝殿里面一片漆黑,浓烈的味道就是殿中一大摞草药发出的,旁边跪一个小仙娥抽泣,床上一名女子整衣代瑁,面容平静。
小仙娥看见是凌霄,不敢置信地往后缩了几下,而后确定了真的是她,才一把趴到她脚下痛哭流涕,一五一十地道来。
一个多月前,王后突然命人送了些金佛像和经文去西天,以回上次灵吉菩萨佛法法会的礼,其中就有一尊善财童子的瓷像,不久后,沉族入侵,王君某一日突然来到柔福宫中,硬说那尊童子像是王君的女儿,掐着王后的脖子逼问她东西都送去了哪,王后不从,被活生生害死,假王君为了稳住人心,秘而不发,搬来草药掩盖宫中气息,对她也下了禁法,不能踏出柔福宫半步。
白芷城中没有找到凌决,凌霄吩咐人将她安葬至帝陵,有下属来报,东华储君穿过雷区,击退虬海,城外沉族暂时退至五里之外。
她仿若没听见,一个人呆呆站着,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钟离元玉是一人入阵,他带领东华大军一路朝西,不过一日便破了沉族布在稷顺的防线,来到白芷城外却发现雷云阻挡了去路。
他将自己的五光羽镯带在她腰上,与她的那只成双,若非有这羽镯护他,他也不会毫发无伤地度过雷区。
“王兄不在城中。”她声音很轻,却好像带有一丝的不稳,她在雷云外就有所怀疑了,江城被占,凌决大可派遣附近的兵力,而不是从远处王城派出所有驻军,而即使驻军出城,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与沉族对抗的也不应该只有千弛带领的一千护城军,因为在王城中,还有一支三千人的精密队,化为城中一草一木,守卫着王城。这只军队只听从她与凌决调遣,且也只有她和凌决知道。沉族逼城,在这危机关头凌决不可能不派出精秘军,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是凌决。七万年前与沉族的那场大战中,当时还是年少的凌决便受了重伤,至今无人知道,凌决一旦离开白芷王城的仙泽滋养,便无法活着。她手微微发凉,她不能去考虑太多,现在能做的,只有守好白芷城。
钟离元玉从后面抱住她,好听的嗓音安抚,让她身体一点点暖起来,“没事的,你还有我。”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趴在她死去的娘亲身上流泪,钟玉也曾这样,从她身后轻揽着自己安慰,“别哭…别怕,你还有我。”
深海,一座巨大的水城静静伫立,这座水城由许多巨大的石块砌成,城面爬满了海藻水草,在没有一点阳光,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里显得尤唯恐怖。城内全靠夜明珠照亮,在一个空旷的大厅中,有一个直径两丈的圆状结界,里面正是消失的凌决。
沉族的女君在气泡外看着他,她身后是一面巨大的水晶镜,能看到白芷城战况。
“你要这曦和天下,我给你就是,但请你放过霄儿,她一生受我所累,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
“若她不负隅顽抗,我不会要她的命。”
“呵,王城若破,曦和不保,她怎会不抗。”
“你放心,白芷城内已无兵力,任她一人,如何于我沉族数万雄师抗衡。”
“你别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钟离元玉。”
“先不说他是否能破我布在稷顺的防线,即使防线突破,也要度过天雷区,稷顺王族一族的冤魂,足以让天雷轰鸣数月,待大军过了雷区,我族大业已成!”
“澜潆,你要曦和,可以与我直说,何必残害这么多生灵呢。”
她看着凌决,眼神怨恨,“呵,我要曦和做什么?我要你后悔!”
“这样么,看来我还是不够懂你,总是猜不透你想要什么。”
澜潆扭过头不去看他,“你放心吧,你那个善良美丽的王后,已经把你们的女儿送出城了,待我找到了她,送她与她母亲团聚可好?毕竟,孩子是最思念娘亲的。”
凌决眼中无任何波澜,也没说什么,
“她宁可死也不肯透露半点消息,你真是娶了个好王后啊。”
“她的确很好。”
凌决说完,重重咳了几下,缓缓顺过气,澜潆神色复杂,突然就笑地残忍,“我劝你还是别太费神,这气囊中收的白芷仙泽不多,待它用尽你也活不久,还是,你这么急着要同你那位王后团聚。放心,我会让你们一家都团聚!”
凌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在澜潆看来,他正难过,她突然腾起一股怒气,“怎么,舍不得那孩子死?哼!真是重情重义!可你对我为何如此无情!我的孩子流也是你的血脉,你可有一日疼惜过我们母女俩?当初我身怀六甲被挟持,可你连白芷城都不愿出,即便我逃了回来,可动了胎气,最后还是生下了死胎,凌决,苍天有眼,你吃了我下了毒的茶,再也走不出白芷城了。”她说完,哈哈大笑,喉咙里都是苦涩。
突然一把厉剑划破气囊,插在了她的心口上,凌决与她一同倒地,气囊内的仙泽迅速流失,他喘不过气来,越来越虚弱,身边的女子手握住留在外面的刀柄,盯着宫墙顶笑,“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我,”她转过头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凌决,你知道吗?那杯茶,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我现在这么做,只是因为,没办法接受你和她这么幸福,没办法接受你已经忘了我…”,
要曦和的是虬海,她只想要他,奈何她已经越陷越深,不可自拔,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无力,缓缓闭上了眼,很平静。
凌决想去抓她的手,却没有办法动,只是看着她,温柔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闭眼之前,他看见了司礼与云中君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