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濛濛亮,沉族再次发动进攻,这注定是场你死我活的对决,曦和三千精兵训练有序,迅速排成双极阵,于东西成势,抵制敌军。
孤莽带敌试图破阵,凌霄挑枪迎战,孤莽不敌,退至沉族士兵之后,却反手布阵,借数百沉族士兵之命瞬间形成一张巨网,布下嗜血阵,直覆双极阵,白芷王城前瞬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一个巨大的雪阵扑面而来,眼看数千士兵就要命丧黄泉,凌霄一跃,飞至巨网之上一击,嗜血阵受力反扣,将她锁在阵内。
众人大惊,一时间,阵中各将乱作一团,双极阵散作一团,千弛与众人拼了命试图破阵,却无法撼动丝毫,斗斗一声咆哮,不停撞击血阵,扑上网顶疯狂抓咬,不顾被戾气灼伤,最后却只能倒在阵外苦苦哀嚎。
嗜血阵法力无穷,非平常可破,众人无法,可钟离元玉正与虬海交战,无法脱身。
这是场巅峰对决,龙骨萧化为一柄上古不世出的神剑,奕奕生辉,剑尖生风,与虬海的长鞭相撞,擦出道道火光,兵器交接鸣出的尖锐之声,将周围活物一并肃杀。钟离元玉与虬海在空中过了几百招,虬海渐渐感觉体力不支,钟离元玉却步步紧逼,他险险避过一剑,却在一转身中了一掌,喷了一口血跌落在山岩上。钟离元玉借着这一掌的反冲力,身子却转落向困住凌霄的嗜血阵,义无反顾。
“不要!”凌霄疼地撕心裂肺,在阵中看着他的身子向自己撞来,下一秒,嗜血阵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剧烈阵动,凌霄被突如其来的冲力推向高空。血红色的光圈刹那间支离破碎,如荧光星子,点点飘落,与之一同落下的,是钟离元玉毫无生气的身体,他的元神在撞上血阵瞬间被击碎。凌霄飞身接住他下落的身体,迅速施法勉强行聚集他的元神。血阵的碎片落了两人一身,随即消失殆尽,似一副极美的画面,夺人心魄。
一招击推了包围着他们的沉族士兵,她背着钟离元玉闪身回到白芷城内。
凌霄将他放在大殿中央,不停地往他体内注入仙气,豆大的泪珠不知何事落满了他的脸颊,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你醒醒,钟离元玉,你看看我。”
注入他体内的仙气不停的被反弹回来,凌霄不死心地尝试。
“你这个傻瓜!”她手足无措,俯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为什么他们总是快要得到幸福的时候出意外,明明他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他右肩上那个印记处刀伤甚至还没来得及愈合,黑色液体不断流出,伤口糜烂处冒着乌气,衬地他愈发苍白,凌霄心如刀绞。
你不想做我的王后吗?那我做你的驸马好了。
你别这样瞧我,会让我失了魂。
我房里的床榻很宽,你来同我住一处好不好?
“钟离元玉,我是真的好想做你的王后…”
白芷城内空无一人,寂静的大殿内只有她的哭泣,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还是希望能有他的守护。某些画面似乎越来越清晰,他在那个梦境中将她解救出来,勾起她一缕黑发放到唇边,低沉沙哑地声音从远处传来,“瑾以吾身,护你周全。”
白芷城外,天雷之势愈演愈烈,不断降下的天雷反复击打着这块长满了白芷的古老的土地,竟引起了天火。大火迅速蔓延,夺取了无数曦和将士的生命,沉族士兵也难逃厄运,一时间战况混乱,已经分不清是谁与谁的战争。
火势随着白芷花一路向中间蔓延,将白芷城下积累了万年的白芷花草点燃,王城像是被放在一个巨大的火盆上煎烤,随着底下越来越多的白芷被烧成灰烬,仙泽流失,城底中空,巨大的王城已然承受不住,微微颤动。
白芷城缓缓地往下陷,城内的石柱金鼎无一不随之剧烈抖动,像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城外千弛带领着曦和天将顽强抵抗,因了这突如其来的天火,沉族自顾不暇,进攻不似之前猛烈。
“王城要塌陷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只见城下熊熊大火,白芷花尽数化为灰烬。白芷城本就是建在一片白芷花海之上,靠着千万年累积下的白芷神花灵气托运而起,此时白芷花聚集的仙气正在消散,王城正一点点地往下陷。
8条九天玄铁炼制而成的拴天锁扣住城外巨柱,从8个方向将城拉撑,王城减缓了往下陷的速度,周边被拉起,城中王宫却因为塌陷地较深又收到压迫而不停坍塌。
现下便是此战的关键时刻,眼看白芷城就要不保,虬海怒吼着斩杀了一员逃跑的士兵,下令继续攻城。
沉族士兵在死亡的威慑下,只得弃下被烧伤的同伴,冒着天火继续攻城。
凌厉的一记光,击倒了冲上来的一大批沉族士兵,一个红色的身影立于白芷王城上空。
大战一昼夜,大火烧天,满天星野燃亮,大地滚烫,灼烧着无数生灵,白芷王城正在下陷,数百名将士奋不顾身跳入城底的火海,并力撑起王城,倒下了一个,又有一个跳下来,前赴后继。八只拉着绳锁的神兽苦苦坚持,白芷王城巍巍颤抖,耳边呼呼风声,似在哭泣。
她闭了闭眼,已经流不出眼泪…
仙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勾起了每个人的心弦,在肃静的大军中突兀刺耳,每个人眼中都燃起了希望。
曦和将士,个个严阵以待,举刀待命。
“渡雷区!”
又一道天雷降下,凌霄旋足轻点,腾跃而起,指尖一点白光,意念才动,瞬间一道引雷阵环身而成,本欲降在雷云下方的天雷,受到阵法驱动,霹雳而至。
狂风大作,割袍倒杆,旌旗四分五裂,
不稍半刻,数十道天雷滚滚而来。
白芷城外刮起一道飓风,那一刻,雷霆万钧,穿体而过,王城撼动…
天雷能量之巨大,将虬海打出的长鞭被逼退。与此同时,绛红衣决飘扬,蹦出缨红的朵朵血色,如红花般,红衣迅速濡湿。她使出全身法力驱动阵法,已无力抵抗雷击…
只在这么一个间隙,天雷区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数十万曦和天将已经越过雷区,沉族败局已定!
虬海没有离开,他未想到凌霄竟然会以身引雷,没来得及收鞭,加之长鞭引导,他也受了不少的雷击。
白城上弥漫的轻烟渐渐散去,一个红色的身影毅然立于城前!红缨摇曳,墨发狂舞…正如她千百年来守护着这座王城的姿态,神圣而不可侵犯。
虬海心中震骇。
她气血上涌,退了几步,长枪入地三寸,勉强撑住不倒下。
这两个神族无比尊贵的人,对峙于白芷王城。虬海定定地看着她。
今世能败于凌霄,此生无憾!
凌霄已经看不清他,她眼前的世界被染成红色。她仿佛听到有人叫她,
凌霄…凌霄…
王兄说她是早产,还没等母后的步銮回宫,就生于凌霄花前,所以叫凌霄。她觉得好笑,不论今生前世,她的名字都这么随意。
那个在风雨庭的夜晚,她第一次听说了上一辈的故事,第一次听说了她的父君母后。
凌霄
艳艳紫辰宫,红袖拂婀娜,才貌皆惊绝,独宠冠凌霄。
这是她父君为母后做的诗,她的母后笑说他是一介武夫,做诗没有半点深意,却用这诗取了她的名字。
她的母亲希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希望她如自己一样,会有一个人,将她一世盛宠。
真好…
这个人会是谁呢?会是他吗?那个在战火惊马的夜晚,将她抱在怀中,担心她害怕的人。
凌霄耳边仿佛听到千军万马呐喊的声音,忽远忽近,那么不切实际,她想,这是否和当年,她的父君在白芷城前听到过的一样,那个手持巨剑,如同她在那个梦魇中所见的石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王者。
他的父君战死于白芷城外,母后随之挥剑自尽,她才刚出世2日…
也许这就是为何她一直执迷于战争的原因吧,她害怕战争,但也依附于战争,六界九洲皆道她骁勇,却只有他说她害怕。
下属前来请命,曦和与东华大军已经度过雷区,挥师而来,此时是否应该直接攻破白芷城据城而战。
虬海心中知道,凌霄受了数万道雷击,已是强弓汝膜,但…
曦和族人,只会战死,绝不战败。
沉族精锐之师所剩无几,此时即使据城而战,也撑不过一日。他与钟离元玉一战,魂身皆死,只是吞并了孤莽的元神才得以有片刻可活,若他不马上返回深海疗伤,便会灰飞烟灭,他摆摆手,撤退。
沉族诡异,进退无度。她不敢倒下,即使双眸一片萧瑟,眼神灰暗,目光涣散,胸口血海翻涌,凌霄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直到耳边的刀枪兵仞之声渐渐淡下。
虬海的大军退不到三里,在高丘之地迎面被联军堵劫,千驰以一千护卫队死守二十多日,凌霄以身引雷而不倒,沉族残兵面对百万联军绞杀,却无一人敢退回白芷王城…
也许,在这场战争中,最令人胆战心惊的,不是死亡,是信念。
敌军肃清,曦和将士会重新驻守着王城,沉族精锐之师已灭,虬海命不久矣,白芷城不会失守,他们会收复稷顺,赶走沉族,待尘埃落定,六界九州会重返太平…那么她呢?她终于也可以解脱了,
她听到马蹄声渐近,千弛来了,云中君也来了…她仿佛看到云中君在喊他的名字,却听不清…
她又仿佛看见钟离元玉,看见他笑若清风的脸,看见他溺宠地喊自己霄霄,问自己害不害怕…
凌霄口中呢喃…不知道在喊着谁的名字…
我怎么敢倒下,我身后是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