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氏一惊,没料想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燕儿这批下人进府,竟然没有签卖身契?
要知道,之前在大院里伺候小杨氏等主子们的下人,全都是黎府的家奴。因为卖身契在主子的手上,所以对于主子的大骂斥责绝不敢心有怨言。然而同样的大骂斥责放在只是雇佣的下人身上,可就不那么起作用了。
若是被教训得狠了,大可撂挑子不干。不过一般下人们都是为了养家糊口,能在黎府这样大户人家做事,活计轻松,工钱也多,大多数还是愿意忍气吞声。像燕儿等人会将和主子的矛盾闹得这般大的,实在是少见。
听到燕儿并没有签下卖身契,大奶奶杨氏很敏锐地觉得这会不会是个套?
当初安清念将这批下人们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说他们是只签了卖身契的啊。
杨氏将狐疑的目光投向此时正面目冰冷的安清念的身上,但又因为并没有从安清念的脸上看出丝毫类似与幸灾乐祸的端倪,于是心中的猜测便无法得到肯定。
但不管是不是安清念给下的套,现在都闹到了这个地步。这批下人个个都是奸懒馋滑的,打发走也好,换一批勤快聪明的进来。
小杨氏又气又笑:“好,好,我不是主子,您才是!那您总得给我做个主儿吧?这干活地都欺负到我的头上,指着我的鼻尖骂了!”
安清念回眼,看小杨氏一眼,缓缓点头:“是太过分。那就不要了罢。但这可是你不要她的,总得给这小丫头一些赔偿才对。”
“我还得给她赔偿!”不可思议,小杨氏气得肚子疼。
安清念更不解:“自然。你若是不想要了,就算咱们违约,给两个月的工钱是应该的。再加上这是我给你请的下人,我不在乎,你要辞退,所以这钱自然该你出。”
“你!我……”小杨氏求救地看向姑妈,“大奶奶!”
大奶奶站出来,极为不悦。若是要辞退,便不可能只辞退燕儿丫头一个,同一批的下人都要辞退。每个人都赔偿两个月的工钱,这合在一起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说什么,大奶奶也不会同意让大院独自出这个钱!
于是大奶奶问道:“若是我们不出这个钱呢?”
这简单,安清念无可奈何:“自然便不能让他们走喽。下人们继续留在大院里伺候你们,毕竟,这可是你们自己当初要求的下人,不是我非要塞到你们手上的。”
杨氏咬牙,脸色跟上衣的青螺纹是一个颜色,青黑青黑的。
“大院不想出这笔钱,也不想要这些下人。”只简单利索地扔下两句,不再多说,大奶奶摆出一副“爱咋咋的”的模样让安清念看。
安清念心中暗笑,但面上还是不显露些许自己的真正心思,同样干脆地回道:“那你们日后缺人手,别再向我说,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安清念面色不虞,转身向外走去:“要不然自己赔偿工钱,要不然以后就别打扰我!”
扔下这两个选择,安清念二话不说地离开了大院,只留下大奶奶等人和下人们面面相觑。
不管大奶奶等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燕儿等下人是知道自己在黎府留不住的了。之前并没有人给他们说过双倍工钱的事儿,方才听安清念提起,个个心里乐开了花。
反正也不干了,能多领一个月的工钱,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况且他们才入黎府没多一段日子,这两个月的工钱完全就相当于白得啊!
于是,当即,一个两个三个的,没过一会儿工夫,但凡是当初安清念让慧姑姑招进府的下人,统统都表示不干了,还要在大院门口撒泼,吵着闹着要两个月的工钱。
小杨氏一看这场面,立即极了,冲着燕儿就喊:“要什么钱!你自己不干了,我可不给你钱!”
这会儿撕破脸了,燕儿扯着嗓子骂:“你个老娘婊,不给钱是吧?好,我也不走了,这辈子就伺候你,伺候你到死!”
“你!你!”
大奶奶赶紧一胳膊将差点就要再冲上去的小杨氏给拉回身边来,皱眉低声道:“行了,回屋说话。”
看着个个都是张牙舞爪的下人,二夫人黄氏和四夫人林氏心惊担颤地跟在二人身后回屋。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合好奇地问主子:“老夫人,大奶奶若是不给那工钱的话,您当真要出这笔钱?”
当初和这群下人签的是最短的三个月的工契,如今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黎府就要将他们辞退,这自然是黎府违约。不过……这违约契的赔偿银钱并不是安清念方才说的两个月那么多。
话已经说出去了,安清念也不会食言。大院不出钱的话,安清念是一定会赔偿两个月的工钱给下人。但好在,当初给这批下人定的工钱是极低的,因为安清念本就是要利用他们给大院添堵,所以哪怕是两个月的工钱对于安清念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可这九牛一毛对于大院来说,就是一笔很大的花销。
大院不想再继续忍受这群下人的磋磨,还赔不起工钱,那就只能接受安清念的第二种建议:以后大院的用工,别打扰安清念!
……
不消半天的工夫,大抵是在黎望山等人都回府后,小杨氏就一脸忿忿又痛快地来给安清念回话。
“大爷和三位老爷们都商量了,这些个下人大院都不要了,任凭老夫人您随意处置。以后大院的用人也绝不劳烦老夫人!”
双目喷火,若是现在手里有银子,小杨氏保准会将银子一把扔在安清念的脸上!
不就是钱的事儿?!就你有钱!就你有钱!你的那些钱,还不都是我们黎府的!
“哦?”安清念装作听不懂话的样子,细细问清,“那这赔偿的工钱……”
不等安清念将话问完,小杨氏就迫不及待地表示:“我们不会掏这个钱的!”
说罢,还翻个白眼:“说到底,这赔偿两个月工钱的事儿都是老夫人您之前决定的,我们又不知情。所以这钱自然不该我们负担。”
安清念不以为意地应了声,点点头:“既然以后大院的用工不让府中管理了,那这次的赔偿工钱由府中出了,也未尝不可。但要知道,日后你们大院再招工,你们自己出工钱,府中不会再发放一银一金。”
小杨氏忍不住地向地面翻了一个大大狠狠地白眼,口中直愣愣地说:“知道了,再不劳老夫人费心!”
扣,能扣死她!那才几个钱都不愿意出!
向安清念回禀完回大院的路上,小杨氏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下午大奶奶和大爷爷都商量过后,决定往后就由大院的各房各家自己招买下人了,省得日后对安氏千求万求,最后安氏还要小心眼地为难他们。
虽然小杨氏能够充分明白,由自己招买下人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这么大的一个亏从安清念的手中吃下,简直能让小杨氏气得三年吃不下饭!
不行,她忍不住了。还是想要报复!
回去后,小杨氏和大奶奶两个关在屋子里面,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等小杨氏一脸怨毒之色地离开后,屋内留下坐在椅子上的大奶奶杨氏满是愁容。
当夜,二院。
三夫人郭氏感到诧异地对黎望山说:“今日大嫂让下人给两个孩子送了糖水银耳,虽然最近咱们两个院闹得挺不欢的,但我也没好意思拒绝。所幸就给孩子们喝了。你说,没问题吧?”
黎望山虽然也想不明白他那个一向刁蛮的大嫂怎么会好心送来糖水,还是在这个时候,但还是心宽地安慰夫人。
“不过是两碗糖水,又不是多么不值钱的东西,倒是小孩子喜欢喝,才是大哥大嫂的一片心意!”黎望山叹口气,”她要是给你送来金银首饰什么的,那时候咱们才要担心大院是不是有求于人,对咱们有心思呢。“
郭氏点头,笑着说:“说得是。不过若是大嫂能给我送来金银首饰,那我可要睡着都能笑醒呢。不敢收不敢收!”
大院出仕,又人多;二院行商,二爷爷还只有黎望山这么一个独苗。所以向来是二院比大院的日子过得宽绰富裕许多。以往都是三夫人郭氏往大院的两个嫂子和一个弟妹跟前送吃食、送金银、送首饰,除了过节或是有事相求,哪里得见过回头礼。而且有事相求时,也八成都是为了钱。
大院是一直埋怨着黎老太爷将家财都交给二院打理,所以总是自觉吃亏。安清念嫁入黎府之前,二院在银钱这种事儿上,总是对大院有诸多忍让。
于是乎,这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小杨氏的两碗糖水可是让郭氏稀罕得紧。
本以为这不过就是兄弟亲人之间的平常走动,况且只是两碗糖水的事儿,谁料临到深夜,两个孩子就出了事儿。
婆子大夜里将三老爷和三夫人叫起来,说是三小姐和四少爷跑肚拉稀实在厉害,得赶快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