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缠斗的二人动作骤然停止,双眸震惊的望着她。
“莫阿九……”余归晚唤着她的名字。
“放下刀!”容陌的声音里,尽是命令。
那吹毛断发的刀停滞在她的颈部,划出一道小小的血痕。
莫阿九静静看着他们,良久,突然笑了出来:“余归晚,我可能不能同你一起离开了……”
余归晚双眸一怔,他其实是知晓的,出得京城,她便会伺机逃走,不会停留在他身侧,莫阿九……吝啬的可怕,不喜欢一个人,便半点希望都不曾给。
“我知道。”他颔首,而后回了一抹笑容,“先把刀放下……阿九。”他第一次,这般轻柔唤她。
莫阿九却只是摇摇头,目光再次望向容陌,只是看着他,看了他好久。
他总是好看的,即便如何颓然,都夺目到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容陌……”她终于启唇,唤着他的名字。
“……”容陌的目光微微一动,却未曾言语。
“放我离开吧,容陌。”莫阿九死死睁大双眸。
“……你……”容陌的声音低了好多,“不要走……”
不是不准走,也不是不能走,而是……“不要走”。
莫阿九的睫毛轻颤,余光却望见一旁温青青脸色苍白,她笑了出来:“三个人的游戏,我早就疲了,容陌,你不想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吧……”
容陌神色大骇,他震惊望着她,唇角微颤。
“后会无期。”她轻启唇,转身朝城门而去。
后会无期。
她的话,她不愿再见他了。
可是……怎么可以!
容陌的手,不自觉的伸到胸口处,那里,一片刺痛,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一刀刀的划着伤口一般。
“莫阿九!”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莫阿九惊怔抬眸,却望见容陌的身形如鬼魅一般飞快朝她飞来,手已伸出,径自要抓她手中长刀。
她呆住了,一时之间立于远处,无甚反应。
却在此刻,一旁猛地跃出一抹绯色身影,那身影挡在容陌身前,承下他的掌风并飞快阻拦。
而后,一声哨响,马车前,马匹长嘶一声,奔至莫阿九身前。
余归晚用尽气力阻拦着容陌的接近,良久,他缓缓转眸,对着莫阿九微微笑了笑:“莫阿九,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走吧。”
他的声音,似温柔,似纵容。
莫阿九睁大双眸,泪不知何时早已溢满眼眶,她望着余归晚,而后缓缓望向容陌,这个……曾让她爱极痛极的男人……
“容陌,你若敢伤他一分,我定会恨你,一生一世!”
阴厉的话,自她口中而出。
下瞬,她起身坐上马车,静静朝城门外行着,再不理会身后分毫。
出得城门,拐入官道,身后一切,便已尽数抛之脑后。
“莫阿九!”身后,一声怒吼之声传来,似夹杂着一丝哽咽。
莫阿九一手抓紧缰绳,一手长刀横在颈部,威胁着周围所有守卫,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因为无人能承担莫阿九死去的后果。
直到……马车终究渐行渐远,消失与天际……
那一瞬,容陌眼底,唯一光亮似也燃烧殆尽,唯余……无边黑暗。
马车南行,马车上的人亦然,再不会回到他身侧,他比任何人都明了。
可……
“余归晚,是你,放她离去!”滔天的怒火,终究还是将他吞噬,眼底愤怒触目惊心。
余归晚心底大骇,这般容陌,比起之前的从容疏冷,越发让人心惊,他的眼底,决绝恨意那般明显!
“容陌,你若敢伤他一分,我定会恨你,一生一世!”
那个女人的话,蓦然响在他耳边,她临行之前,留给余归晚的,是最后的保护,而……什么都未曾给他留下!
“余归晚,我……不会将你如何,可……她究竟去了何处?”容陌的声音,竟夹杂着一丝轻颤,连“朕”都不曾说了。
“你定是了解她的。”余归晚静静回着,“天下之大,她何处都有可能去!”
他了解她吗?
容陌身形一颤,良久颓然轻笑,是的,他了解她,她宁愿四海为家,也不愿再这般纠缠了。
“咳咳咳……”蓦然,容陌竟咳嗽起来,起初不过几声清咳,可到后来,撕心裂肺,咳至最后,眼角竟隐隐湿润。
原本该是不甚重要的女子,何时……变得这般刻骨铭心起来?
莫阿九……离开也便罢了,却为何……会这般折磨他的心?
“陌……”一旁,温青青缓步上前,声音温柔。
却再温柔不了他的心了。
容陌只觉……自己心口似被人重重剜出,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洞而已!
“陌,你不要这般静默,同我说说话,”温青青唤着他,“你这般,我担心……”
担心……容陌闻言,缓缓转眸,他目光几近虚空望着温青青,良久唇角浅笑:“无事。”
温青青似信了,立于原处。
“咳咳咳……”容陌却咳的越发大声,似灵魂都咳出一般,腰身萎靡,如受重创,“回宫。”他哑声道。
温青青颔首,心底终是翻起一丝窃喜。
容陌这般从容,想来对莫阿九的情谊,也没有那般刻骨铭心吧。
一旁,余归晚捂着胸口的伤,望着容陌身影,只觉他不会这般冷静。
有下人将马车牵来,马蹄声哒哒作响。
也是马蹄响起的瞬间,容陌的脚步停滞下来,良久,他缓缓回眸,朝着城门处望了一眼,那里……早已没有马车的影子。
那一瞬,容陌本挺拔清魅的背,蓦然佝偻下来,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竟颓靡的这般令人绝望。
周遭众人静静候着,却无人敢言语。
“陌,是否身子不适?”温青青上前,抬手便要搀着他的手臂,动作柔和。
可下瞬,她的手僵住——容陌避开了她的碰触,口中低喃:“她不喜这般。”
她不喜……他被别的女人碰触。
莫阿九……嚣张的紧,她喜欢的,从不许旁人触碰,尤其是温青青。
她爱极了吃醋,他身侧的女子,均被他赶的一干二净,即便他不曾给她任何感情。
她曾说过:“容陌,你如今对我这般冷淡,以后若喜欢我时,定然会心疼的紧!”
听闻她这番话,他不过嗤之以鼻罢了。
他只觉……自己岂会喜欢她?
转瞬,他的目光变得惊诧起来,那些……本以为不会记起的过往,为何……这般清晰?
“陌……”温青青似不可置信,声音震惊。
容陌却恍若未闻,他望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恍惚之中,仿佛看见一辆玄色马车徐徐而来,马车前,正坐着那个穿着广袖流云裙的女人,她在对着他粲然的笑。
她说:“容陌,我回来了!”
可是下瞬,那光景却蓦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一场幻觉。
“莫阿九……”他惊惶唤着她的名字。
为何会消失呢?你怎会……这般狠心?
可是……无人再应他。
“陌……”温青青的声音,夹杂着无措。
容陌双眸微微一颤:“回宫吧……”他轻道,却脚步踉跄,背影颓然。
身后,余归晚望着那男子萎靡的背影,心底蓦然苦涩一笑,莫阿九,若你见到容陌此番模样,可还会忍心离去?
可是……他却庆幸她未曾看见。
那般清醒。
“皇上——”
不远处,陡然一阵山呼海啸之声响起。
余归晚抬眸望去,却见那穿着白色披风之人,晕倒在地。
“咳咳……”他清咳一声,嘴里尽是血腥之味,方才与容陌交手,他受伤了。
可他也探了容陌的脉门,他不过些许内伤而已,绝不至晕倒。
而今看来……他更像是……大受刺激后的气急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