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静静坐于主厅之内,面无表情,神色茫然。
她在等余归晚,已着人去叫他了,却迟迟不见人来。
夜色已深,屋内暖炉倒是烧的极旺,察觉不到半丝寒意。
可下瞬,门口处,厚厚毡帘被人掀开,一股股寒风自门外吹了进来,只寒的人打了一个寒颤。
莫阿九匆忙抬眸望去,却正见身披绯色厚披风的男人,正缓缓走进,以往艳绝的神色间,隐隐可见一丝苍白虚弱。
待得余归晚凑近,莫阿九方才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唤本公子前来所为何事?”余归晚挑眉望她一眼,依旧如以往般十足的调侃模样,“怎的?难不成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莫阿九有片刻无奈,目光自他的胸口处一扫而过:“余公子,你能装的正常些吗?”
“本公子正常何须装?”余归晚闻言,随意把玩着桌上的杯盏茶具,人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莫阿九微蹙眉,目光却始终难以离开他的胸口处,许是白布作祟,那里竟有微微隆起。
“怎的?目不转睛盯着本公子的肉体?”余归晚转头,对她邪魅的笑了笑,“反正今夜本公子床榻无人,不如,你我二人……”
话落,他竟真的起身,一把将颈间带子解开,披风应声落在木椅之上。
而后,他的手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还有继续下去的迹象,手,重新放在左侧胸口处,接着解开腰封,华丽丽的丝绸长衫越发变得松松垮垮。
莫阿九微顿,从来不知,余归晚这风流种子,做起这般宽衣解带的动作,竟也这般风情万种。
尤其那修长的象牙白色手指,搭配着绯红的外袍,颜色鲜明,透着一抹说不出的魅惑。
似察觉到莫阿九的眼神,余归晚神色间越发得意:“怎的?莫阿九,如今你倒是眼睛都盯直了,可是被本公子吸引了?”
“是是是,余公子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莫阿九顺从他的话默默道,“但还请余公子克制一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事情办完,再说也来得及。”余归晚诱惑一笑,手顺势便落于腰侧,便要解腰间素色丝绸带子。
莫阿九心中一震,这个男人要不要这般……欲求不满?
她本想“非礼勿视”的,但奈何跟前人毕竟太近,大好春光若是不看岂不是白白浪费,因此,莫阿九气定神闲坐在木椅上,神色未曾有任何变化,只目不转睛望着。
然,气氛却凝滞了。
一片静默。
“余公子怎的不继续脱了?”莫阿九迟疑,抬眸似调侃似惊诧望了一眼后者,难不成这人突然便知廉耻了?
“哼,莫阿九,你少肖想本公子的肉体!”余归晚瞪她一眼,冷哼一声,神色间竟隐隐带着些许不自然。
却在此刻,余归晚转身之际,他腰间带子本就因着他的动作而有些松垮,如今剧烈动作,那带子轻飘飘的滑落,余归晚的下衣,便这般垂落下来,分外……香艳。
时间,似静止一般死寂。
莫阿九坐在原处瞠目结舌,眼底尽是惊讶,良久都未曾反应过来。
“不准看!”怒吼声猛地传来,余归晚脸色酱红,声音中尽是恼怒。
莫阿九幡然醒悟,猛地闭上双眼,听着身前穿衣的窸窸窣窣之声,唇角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余公子怎的突然害羞了?不是风流公子吗?而今不过褪下外衫便这般羞涩,怕是以往……啊……”
调侃之言并未说完,莫阿九便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人重重一压,身上已一阵沉沉呼吸之声。
却是……余归晚。
“你做什么?”莫阿九直觉睁开双眸,问的忐忑。
“羞涩?”余归晚却似未曾听见她的话般,勾唇嘲讽一笑,“莫阿九,你的意思是,本公子在你跟前羞涩?”
莫阿九一僵,她甚至能清晰嗅到余归晚胸口的药香:“怎的?余公子突然对我这般热情?难不成突然察觉到我姿色上成,倒是对我上心了?”她问的十足挑衅。
莫阿九知晓,以余归晚的骄傲,此人决计不会承认对她上心。
可是,余归晚却沉默了,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未动。
莫阿九心底蓦然惊惶起来,她害怕余归晚太过认真的眼神,她已负担不起另一份感情了。
“余公子身侧都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怕是也看不上我这般无盐女吧……”她打着哈哈,说的气若游丝。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许试一试粗糠野菜怕也是不错的。”余归晚启唇,言语间呼出热气,喷洒在莫阿九脸颊,直让她心底越发烦躁。
她的心口处终是忍不住微微一锁,这厮莫不是来真的吧?
“你困的我无法喘息了,起来。”莫阿九推了推他,声音中隐隐夹杂着仓皇。
“起来?你确定?”余归晚勾唇,“莫阿九,本公子如今是给你一个肖想我肉体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
话落,他还不忘补充:“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爬上本公子的床!”
莫阿九眉心一动:“这番话,怕是余公子对你身边的每个美人儿都说过吧。”
“……”余归晚这一次未曾回应,只是双眸之间隐隐泛起怒火,良久,“对旁人倒是唯唯诺诺的紧,到我跟前便这般牙尖嘴利了?”
此言一出,莫阿九的双眸一颤,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对旁人唯唯诺诺,莫阿九其实是知道的,知道余归晚此话指代的是谁……
容陌。
一旁的暖炉在隐隐燃烧着,发出木屑被烧断的响声,而二人见,气氛似越发暧昧。
方才,双眸间还尽是怒火的余归晚,此刻怒火渐渐平息,直到……彻底消失。
良久,他缓缓朝着她靠近着,靠近着,唇,徐徐落下……
“余公子,我想离开了。”
莫阿九未曾躲避,她依旧靠在木椅的椅背上,后背后仰,声音像是叹息一般。
余归晚的动作陡然停下了,睁开双眸,一眼便望进女人的眼睛中,里面一片澄澈,让人心底翻起狼狈之色,一时之间,他竟未曾反应过来她之意。
二人便这般暧昧的僵持在原处。
“方才,你说了什么?”好久,余归晚终于寻回声音,她唯有调侃时方会唤他一声“余公子”,那般认真唤他,还是第一次,未曾想到,竟会这般刺耳。
“我说……”莫阿九轻轻回应着,“我想离去。”
“嗯,过几日我也会离京。”余归晚静静回着。
“余归晚!”莫阿九声音微大。
“本公子不聋!”余归晚的声音陡然烦躁起来,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望着坐着的女人,“莫阿九,再说一遍!”他已听清她的话,所以这一次,声音中尽是危险。
“我要离……”开。
最后一字未曾说完,便已被打断。
“莫阿九,你当本公子处是何处?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他的声音很大,似暴怒一般,再无以往公子之色,“莫阿九,你可知本公子为何将你带到此处?我是为了不让容陌寻到你,却不是让你离开我!”
莫阿九睫毛微颤,垂眸,一言未发。
“以往私宅有旁的女人去过,可这处别院没有,莫阿九,一个女人都未曾有过,除却一个你!你以为本公子此举,究竟是何意思?”
“而今,倒是我不识好歹将你带到此处来让你好生安稳着,倒是我自作多情才会喜……”
“你身上的伤,并非仇家所伤吧?”莫阿九的声音,夹杂着慌乱与颤抖,打断了余归晚,也……让他接下来的话,再无继续下去的可能。
余归晚的声音,便这般戛然而止,他定定的望着她:“什么?”声音喑哑低沉。
莫阿九迟疑一瞬,终只是苦笑一声,缓缓抬眸:“余归晚,你骗我说,你胸前伤口是仇家所伤,你怎的不告诉我,你的仇家是容陌?未曾将藏我之处说出,所以,他伤了你吧。”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甚是平静。
她望着余归晚的双眸,在那里,看见了一瞬间的慌乱。
果然是这般。
她终究也只是个扫把星而已,只会给人带来伤害。
在她的这般注视下,余归晚第一次竟感觉到一丝狼狈,他立于原处,望着眼前目光似已明了一切的女子:“谁和你说了这些?”谁这般大胆!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莫阿九勉强笑了笑,脸色却苍白了些许,“余归晚,重要的是,我所说的,是不是事实?”
“……”这一次,余归晚偏首,避开了她的注视。
天下第一嗓,这般惊才绝艳之人,难得的逃避。
莫阿九浅浅轻笑:“看来……是真的了……”
“莫阿九,是真是假,同你要离开此处,不可同日而语。”余归晚的声音,似也随之轻缓下来。
“错了,余归晚,你错了,”莫阿九顿了顿,唇角笑的淡然如水般,“我所说的离开,并非离开此处,离开京城,而是……离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离开……你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