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所有人,再不和这里的任何人,有任何纠缠。
这是她心之所愿。
她早已疲了。
年幼之时,也曾天真无邪以为终会摘得爱情甜果,而今方才知,不被爱,有多悲哀,只落得伤痕累累离去罢了。
曾随方存墨一同回京之时,莫阿九也在心底幻想,一个死里逃生的莫阿九,应该早已强大成熟,应让容陌也自惭形秽,她要让自己曾所受委屈,尽数奉还。
可回到京城方才知,天之骄子便是天之骄子,时间并不会给平庸之人任何本事,
这是命,谁也不可逆天改命的。
但既然再与之纠缠不起,她离开总是可以的吧,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再不见他们任意一人,不再参与这场是非争斗。
“你说,你要离开这里所有人?”身前,余归晚的声音,低沉中夹杂着危险。
“……是。”莫阿九安静颔首,“余归晚,想来是否离去,本该是我一人之事,是生是死,也与旁人无关,我本可不告知于你,但思来想去,还是同你说吧,毕竟,我友人甚少,你算其中一个。”
“你以为本公子屑于做你友人?”余归晚的声音陡然响起,声音怒火旺盛,双眸死死盯紧眼前不识好歹的女人。
她一直在他跟前装作懵懂模样,总是这般装蒜,装作什么都不懂,以为只要不听不看不以心了解,便可回绝这外界的一切!
他要做的,分明不是她的友人!
莫阿九脸色蓦然变得苍白如纸,双眸圆睁,极尽自嘲之色:“是吗?而今看来……我又在自作多情呢……”原来,连友人都不曾是。
此言一出,余归晚神色越发青黑:“莫阿九,你定然是故意而为之的吧,”他盯紧她,不放过一丝一毫,“一定是,故意在此刻说要离开所有人,故意打断旁人之言……”
“只当,我是故意而为之吧。”莫阿九垂眸,应得飞快,“明日一早,我便会离去。”
“我不允!”余归晚想也未想,径自回绝。
“连我友人都不是的你,有何资格不允?”莫阿九自嘲一笑,反问着他。
“凭本公子对你恩重如山如何?”余归晚望着她,神色间尽是认真,“带你离开皇宫,接你住到私宅,二次将你自皇宫救出,让你住在这里,莫阿九,你的命都是本公子的!”
“命,是吗?”莫阿九轻声呢喃,好久,方才缓缓露出一抹轻笑,她起身,走出主厅,掀开的毡帘寒风乍进。
再回来时,她的手中只抓着一件小巧匕首,她静静将匕首放在余归晚身前:“把命还你,如何。”
这条命,若是旁人来取,那么……父皇便不会怪她了吧。
余归晚的双眸陡然睁大,他震惊的望着莫阿九,似从来都不识她这个人一般。
从不知,她竟也这般……残忍的决绝。
“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余归晚,”莫阿九笑了笑,“哪怕你受伤,要我的命,也不过挥一挥衣袖罢了。所以,余归晚,我还你……”
“闭嘴,莫阿九!”余归晚的声音僵硬,逐渐轻了下来,他望着她,“莫阿九,你给本公子闭嘴!”
他看着她宁愿不要命也要还他的样子,那么残忍。
“莫阿九,本公子绝对不会放人的。”他这般说着。
“为何?”莫阿九猛地转眸,死死盯紧他,声音喑哑,“你凭何不放人?你是我何人?难不成你余公子倾心于我?你爱上我的?”
“我……”素来能言善辩的余归晚,却第一次语塞了,他抬眸,双眼复杂的望着她,眼底似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
可在那一瞬,莫阿九却害怕起来,她怕极了余归晚双眸之内蕴藏的情感,怕他接下来的话,好久,她用力摇首:“余归晚,你怎会爱我呢?你不爱我,你乃天下第一嗓,身侧女子哪个没有倾城之姿?你岂会爱上我这般女子……”
此话说出,却不知是在自我安慰亦或是……回绝旁人。
余归晚的双眸,本隐隐闪烁亮光的眸,终是逐渐暗淡下来,其间复杂神色缓缓归于一片深邃平静,千言万语,也已被生生咽下。
好久,那本绝艳的脸,缓缓挤出一抹笑,余归晚的神色,调侃的竟与常日无二样:“莫阿九,你且说对了,本公子岂会爱上你这女子。”
言语出口的瞬间,他的眸,却蓦然红了,却依旧说着:“莫阿九,本公子不爱你,如你所愿,绝不会爱你半分!”
如你所愿,绝不会爱你半分……
莫阿九听着,心思一片死寂,荒凉如窗外寒冬,枯黄一片,好久,她转眸,避开了他的眼神。
她知道,这个唯一对她好的人,终是被她亲手伤害了。
“可是,莫阿九,”余归晚的声音中,尽是严肃与认真,“即便你欲离去又如何?而今城门内,各处关口,都有容陌的人重重守着,你一旦现身,容陌便会即刻知晓你之位置,你当真以为你能逃得掉?”
容陌……
是啊,她总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却忘了容陌那边。
她不懂,明明二人如今早已无甚关联,她为何……还要对她这般苦苦相逼!放她离去……不好吗?
“南下江南,我会送你离去。”身侧,余归晚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
“什么?”莫阿九神色诧异。
“一日后,只要你南下江南,我会亲自派人送你离开京城,也决计不会将你困住,如何?”余归晚望着空落的角落,静静说着。
南下江南,是是余归晚安排的地方,可是……她已不愿与之有任何交集,即便这个小小愿望,都要落空呢……
好久……
“好。”她颔首,还是应了下来。
若是离开之路,只有这一条选择,那么……她甘愿赴汤蹈火。
“明日夜,我会亲自安排此事,莫阿九,不要想着逃走,若不想被容陌抓回皇宫,你只有此路可走!”
只有此路,总比绝路好吧。
莫阿九苦笑一声,不似三年前,唯有立于城墙之上,烈风簌簌之时,她才知,她已被闭上绝路。
而那一次,方存墨对她伸出了手,给了她另一条路,却依旧令人绝望。
惟愿此次,再不复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