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知晓,有一日,自己终会离去,可真正决定,却是在这处别院的第四日。
这段时日,容陌大张旗鼓的不惜在全城寻她,关于她的那些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莫阿九甚至不知,在百姓口中,她同余归晚之间,得成为何种不堪模样。
她只是躲在这处别院之内逃避着,而余归晚,那日酒醉后便离开了,昨夜归来后,始终未曾露面。
这太蹊跷了,莫阿九知晓自己如鸵鸟一般,平日里除却茫然望着窗外景,再不愿言语,而余归晚每次归来,总会同她斗上几斗,却从未如现在这般。
思索良久,她终是选择亲自前去找余归晚,说及自己欲离去之事。
只……越接近卧房,莫阿九心底不祥之感便越发接近,待到门口,心内的不安直至顶点。
“叩叩——”扣响房门,莫阿九轻声唤着,“余归晚?”
“……”里面似传来几声木椅碰撞之声,却无人回应她。
“余公子?”莫阿九依旧悄声唤着。
房内似乎一阵忙乱闷哼声音:“在外面候着。”声音严厉中夹杂着慌乱。
莫阿九眉心皱的更紧,微微用力径自打开房门。
卧房分内外两室,余归晚在内室,绕过帷幔处,莫阿九朝里望去,却只看见绯色身影背对着他,似在忙着穿衣裳般。
“余归晚,你……”莫阿九故作无事般绕到他身前,声音却戛然而止。
余归晚的胸前,缠着层层白布,可即便这般,依旧有红色血迹渗透出来,而他的脸色很是惨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你……怎么了?”莫阿九的声音有些惶恐。
“碰见了仇家而已。”余归晚不耐烦望她一眼,“莫阿九,你现在进来,莫非在肖想本公子的肉身?”
“怎么可能……”莫阿九直觉反驳,目光却终是难忍朝着他胸前望去,“是不是……”
“你以为本公子是为了你?”余归晚打断了她,而后嘲讽一笑,“莫阿九,你这毫无姿色的女子,也值得本公子拼命?”
莫阿九一僵,心,竟无端放松了些:“要不要帮你上药?”声音,依旧沉沉闷闷的。
“已经上了。”余归晚望着她,声音也沉了下来。
“嗯。”莫阿九轻应一声。
气氛似这般凝滞下来,良久……
“怎的?舍不得离开?要给本公子暖床?”余归晚轻飘飘望她一眼。
莫阿九一僵,没好气望他一眼,飞快转身便要离去,却终是在行至门口处时,脚步停顿:“余归晚……”
“何事?”
“你……不会死吧?”
回应她的,是自内室扔过来的一个杯盏,很是有力,堪堪擦过莫阿九身前而过。
莫阿九一僵,说一声“无事”便好,扔什么杯子,谋财害命!
只是……心里终是轻松下来。
缓缓朝着客房走着,看来“离开”一事,只得等余归晚伤口好些时再做打算了。
“吱——”的一声,客房门打开,莫阿九轻轻关上,与此同时,一旁的阑窗陡然一声闷响,转瞬之间,莫阿九只感觉眼前一黑。
一只大手已捂住了她的唇,近乎胁迫般将她拉到内室之内:“不要动!”声音冷凝,是个女人。
莫阿九身子一僵,难道……容陌的人终究还是找到了?
“不许大声叫,知道吗?”那人谨慎的命令着。
莫阿九自然连连点头。
好久,那人方才小心翼翼放开了捂着莫阿九的手。
一阵静默。
莫阿九没有叫,她只是想,如今余归晚受伤,若身后人真是容陌派来的,自然是绝顶高手,怕是余归晚也打不过吧。
而那人对莫阿九的识时务很是满意,松开了她,便已径自行至莫阿九身前。
莫阿九眼睛一闭。
“莫姑娘!睁开眼睛。”女人声音爽利。
莫阿九依旧闭着:“我知道你们的规矩,看见你的脸便活不成了。”
“……”身前,似乎一阵死寂,良久,“莫姑娘可尽情看,我要不起你的命。”
“你不是容陌派来的?”莫阿九困惑。
“如今怕是唯有莫阿九敢直呼当今圣上名讳了吧。”女人自嘲一笑,“莫姑娘放心,我不是。”
迟疑片刻,莫阿九最终缓缓睁开双眸,她望见一个穿着一袭黑色长袍的女子,头顶长发高高竖起,浑身盈满肃杀之意,面容姣好,只是一双眼睛里尽是冷酷。
“你是……”莫阿九蹙眉。
“莫姑娘可是看见了公子的伤?”女子猛地启唇,言语之间,尽是对“公子”二字的恭顺。
“你是余归晚的人?”莫阿九惊呼。
“是。”女子毫不避讳的点头承认,“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自会为公子当牛做马效劳。”
“你来找我……”
“公子从未受过这般重的伤,”女子说的直白,“公子武功深不可测,我等均是公子一手指教出来,以往也不过些许皮肉之伤,如今险些伤及心口的,却是首次。”
“你究竟想说什么?”莫阿九的心思微沉,她想,她其实有些明了眼前女人想说些什么了。
“公子可有同莫姑娘提及,他是何人所伤?”
“他说……”莫阿九顿了顿,“他是遇见了仇家。”
“仇家?”女子轻笑一声,“莫姑娘信了?”
“……”莫阿九神色一僵。
“应该说,莫姑娘愿意信这个谎言,而不愿信,公子是因莫姑娘而受伤。”女子径自戳穿了她,“莫姑娘被保护的很好。”
“他……被谁所伤?”莫阿九声音微顿,终是问了出来。
“我想,莫姑娘心中已有答案,”女子顿了顿,“无人想到,当今圣上武学造诣极高。”
“他……碰见容陌了?”莫阿九低喃。
“莫姑娘是在担心公子,还是在忧心当今圣上?”女子问的嘲讽。
“……”莫阿九却迟疑了,她知道容陌武功奇高,也知道余归晚定然深藏不露,只是未曾想到……那二人竟会交手。
“公子不愿将你下落交出,加上一路闪避,这才受伤。”女子迟疑片刻,终是解释几分,“只是,莫姑娘,公子可风流,但绝不能为一女子舍弃他的大事!”
大事……莫阿九顿了顿,她不知道余归晚的大事是什么,就如同她不知道当初容陌的大事,是夺得皇位一般。
她只知道,她似乎又成了别人的绊脚石。
“这位姑娘……”好久,莫阿九终究开口。
女子望向她。
“方才,我能那般顺利去往余归晚房间,怕是你故意让我进去的吧?”她若真不想让她进,方才早就阻止了。
女子静默了,好久方才寻回声音:“莫姑娘,抱歉,我不会拿公子的命开玩笑。”
“我懂。”莫阿九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家公子太久。”
话落,她扭头望向别处,明显逐客之意。
女子迟疑,似欲言又止,却终是飞身不过转瞬已消失在窗口处。
莫阿九静静坐在木椅上,神色呆滞。
她果真是天煞孤星呢,总是给周身之人带来血光之灾,不能这样了……
左右,总归是要离去的!
……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
容陌神色冷冽望着太医处理着手臂伤口,好一个余归晚,竟将他沿途的暗卫全数拔了!
不过却也要他肯定下来,莫阿九,定然同他在一起!
双手,骤然紧攥成拳,内心竟无端泛起一阵酸痛。
“皇上,您这只手还不可用力……”身边,太医恭谨说着。
容陌却始终恍若未闻,所幸,却也知晓其大概位置!
这次,他定然能将她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