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
“所以呢,方存墨?”莫阿九的声音,悄然响起。
方存墨眉目凝滞。
“所以呢?方存墨!”莫阿九猛地抬眸,她紧盯着他的双眸,“你和离又如何?这大凌那条律法规定,你和离我便要同你在一起……”
她的声音,终究戛然而止,只因着……方存墨已将她重重揽入怀中。
莫阿九只感觉身子僵硬,好久方才剧烈挣扎着:“方存墨,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喑哑:“放开我!你若是还心存理智,便该知晓,而今,我是容陌的妃子!”多么可悲,她竟……也只得用容陌赐予她的身份来回绝这些伤害了!
抱着她的手似猛烈的僵住,莫阿九只感觉,方存墨轻轻松开了她,却依旧固执的捆着她的双臂,“阿九,你可幸福?而今,身为妃子的你,可幸福?”他问的,极为小心。
幸福?莫阿九眼睛呆滞片刻,她与幸福二字,早已分道扬镳。
可是,她却依旧扬起一抹粲然的笑,用力点头:“我很幸福。”她这般说着。
“可是他爱的人,并非你!”方存墨的声音陡然增大,似凌厉般,响在她的耳边。
这个他,是容陌。莫阿九是知道的。
她笑的越发灿烂,她早已知晓,容陌所爱之人非她,哪里需要旁人提醒?
“那又如何?”莫阿九抬眸,望着他,“方存墨,我爱的人,也不是你啊!”她总是这般卑鄙,总是知晓,哪句话才最伤人。
所以,她眼睁睁看着方存墨的脸色苍白下来,看着他站在原地,呢喃般唤着她的名字:“阿九……”
“方存墨,我所爱之人非你,更无法将过往三年那种种利用当做过眼云烟,其实……我曾想过嫁与你为妻,便这般,二人共度一生的,可是……是你,一手将你我二人间的情谊,推入万丈深渊。”
许是因着言语急促,她的气息越发不稳。
但所幸,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然说完,莫阿九偏首,气氛静默。
方存墨的脸色越发苍白如纸,他静立原处,指尖微颤。
莫阿九知道,哪怕地位不同,方存墨同容陌一般,他们的傲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也正是因着如此,在她说完这番话后,方存墨定然会离去。
他是骄傲的。
可是……现实却再一次让她震惊睁大双眸。
方存墨依旧自唇角挤出一抹笑容,而后,他缓缓伸手,轻轻拉住莫阿九的手腕:“我带你去看看这私宅,你可喜欢?”
声音,那般温柔。
他的手,明明气力不大,莫阿九却如何也挣脱不得。
似就这样被强迫般,拉着行入私宅之中。
莫阿九静静打量着眼前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却只觉眼睛一片酸涩。
方存墨不该将她带来此处的,曾经她认驸马府为家,并非因着这宅邸多么豪华,而是……因着其中的人罢了。
而今,人已散,这宅邸,也无存在的必要了。
“阿九,这是给你的家。”一旁,方存墨的声音那般沉静。
莫阿九紧紧抿唇,固执的一言未发。
“阿九……”方存墨的声音似越发低了,低的让人不忍,手中,古铜色的钥匙静静递到她的眼前。
莫阿九隔着眼前一片朦胧望着,好久,她蓦然伸手,一把将其中的钥匙重重打落:“方存墨,我不会要的,你在做什么?你以为你造了这一模一样的宅邸便是家了?我的家,早就没了!”
她失去的,又何止是家呢?
方存墨却只是立于远处,呆怔望着石板上的钥匙,并未捡起,他只是安静站着,好久,他终于抬眸,望着莫阿九。
“阿九……我的心,也会痛的……”
心痛……
莫阿九身子一僵,凝滞片刻,也只是片刻罢了。
她也痛过,在得知那三年不过一场利用时,她唯一信赖之人,她以为会是自己未来夫君之人,其实……只是利用她,来得到另一个女人罢了!
那时,她痛的,又何止是心?
可现在,她终究不痛了,不是伤好了,而是……麻木了。
“我先离开吧。”她启唇轻道,转身便要快步离去。
却还是迟了。
“阿九……”身后,陡然一声夹杂着些微颤抖的急促声音传来,而后……一个带着炽热的怀抱,朝她袭来。
方存墨竟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莫阿九蓦然觉得疲惫起来:“方大人,如此这般,又有何意义呢?”她的声音恍若叹息,“我而今是容陌的妃子,同你无甚关系。”
“可你并不幸!”方存墨的声音,很是固执。
“你又知了?”莫阿九嘲讽轻笑,“我很幸福。”
“阿九,你怎会幸福呢……”方存墨的声音越发低沉。
“我……”
“朕的爱妃是否幸福,非方大人说的算,是否当听闻一下朕之意见?”门口处,陡然传来一抹男子的声音,清冷疏离。
莫阿九身躯一震,猛地抬眸,却只望见那个满目风华的男子身披白色披风,大步自门外而来,丝毫不见之前的病弱,依旧那般绝艳。
“爱妃离了朕,果真如同那雀儿离了金丝笼,痛快的紧啊!”容陌慵懒将披风甩于身后,唇角微勾,偏偏眉眼之间,尽是淡漠无情。
果然……是那个对自己从来清冷的容陌。
莫阿九心底自嘲浅笑,她怎会以为,那日病后,他对自己,会有分毫伤心?
怎会……
“……微臣参见皇上。”总是心中万般不愿,方存墨终是缓缓放开了莫阿九,垂眸对着容陌作揖,“不知皇上前来此处,可有何要事?”
容陌双眸直视莫阿九,并未应声要方存墨起身,他只是薄唇轻启,“朕亲自来寻内子!”
内子……
莫阿九眸中,惊色醒目,她甚至不敢置信,此话是自容陌口中说出。
他总是依着体统,唤她一声“爱妃”,而内子,分明是“妻子”之意。
只是未等她眸中震惊宣泄的淋漓尽致,便已然被尽数熄灭。
门口处,翩然跟来一抹淡粉色身影,那女子身穿丝绸裙裾,如烟似雾般,裹着一件白色斗篷,脸色微微苍白,尽显娇弱。
“存墨,今日,我一直在寻你。”这般温柔的声音,自来人口中发出。
除却温青青,何人有这般风情?
莫阿九紧闭双眸,她逼着自己不要去思虑,为何……温青青会和容陌一同前来,可思绪,终究还是这般不听话。
她知道,是容陌,拒绝不了温青青。
方才那句“内子”,果真只是她多情罢了。
“存墨,你怎会……同她一起?”温青青的目光,似是不可置信,身形微晃,越发脆弱。
莫阿九只是静静望着,她比任何人都通透,即便温青青今日当真摔倒,也无须她出手相助的,容陌怎会忍心?
“青青……”方存墨目光似是十分复杂。
“存墨,若非陌帮我,我……寻不到你的,你……果真要休了我吗?”温青青的声音,似透着哽咽。
果真这般呢,莫阿九冷笑,容陌怕是永远也无法回绝泪眼婆娑的温青青罢。
“皇上是如何寻到我的?”莫阿九转眸,径自看向容陌。
这个宅邸,是容陌心中一根刺,是他的耻辱,他当年亲自看着这宅邸一点点化为灰烬,岂会在她消失后,想到此处?
可是……她却心存一丝侥幸,会否……是他有那么一点点关切自己?
容陌听闻她的话,眉心轻蹙,好久,他方才愣愣吐出二字:“暗卫!”
原来这般啊,莫阿九立于远处,原来……只是暗卫而已,口中说着放她自己的他,始终在监视着自己。
怒火蓦然冲入心底,莫阿九猛地睁大双眸死死盯紧容陌的眼睛:“下一次,容陌,再有暗卫,那么,他们监视之人,将只剩一具尸体!”
容陌双眸紧缩,事实上,只是派了暗卫寻她今日踪迹罢了,可他终究……未发一言。
气氛,越发僵持。
好久,莫阿九听见身侧,一抹温润之色中尽是无奈:“青青,非我休你,而是,和离!”话落,似是喟叹。
“存墨,你说什么?”温青青娇弱身躯微微摇晃,脸色越发苍白,她缓缓行至莫阿九身侧,修长手指指向她,“因着她吗?存墨,因着莫阿九,你要休了我?”
声音之内,尽是不屑。
方存墨神色微顿,好久,他抬首,双眸复杂:“青青,你所爱之人,非我。”
“可我已嫁与你!”温青青声音蓦然大了些,“京城百姓亲眼所见,我是嫁与你的,便是你方夫人,而今你休我,可是要我在百姓面前难以抬头?”
她终是……在乎自己的名声。
也是,女子,有哪个不在乎呢?
不,方存墨抬眸,缓缓望向莫阿九,她不在乎,她可以在成亲之日,率性离去,可以迫前朝皇上逼着容陌娶她,哪怕……千夫所指!
“青青,过往三年,我之情感,也早已悄然改变。”他启唇,这般道。
一旁,容陌脸色微变。
“你之情感……你之情感……”温青青娇柔低喃一声,下瞬,身姿蓦然朝一旁倒去。
莫阿九立于她身侧,本不愿相扶,手却悄然伸手。
却不想,一旁,有人比之她,动作更加迅速。
凉风拂过,容陌已然快速移动至温青青身侧,将她半揽入怀。
莫阿九的手,终是复又收回。
又多余了,她这般想着。
下瞬,容陌本扶着温青青肩头的手,蓦然收回,他后退半步,行至莫阿九身侧,而后……竟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方存墨,即便今日你我非君臣,旁人内子,岂可轻易容你争夺?我绝不会放开莫阿九,即便你同青青和离,也绝无可能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