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凳子呢?快去请余公子,今儿个这戏台子好容易搭起来,赶明儿后儿的可不能白白折了……”
阁楼外,高公公的嗓音尖细而又焦急。
莫阿九眯了眯眼睛,直觉得有些困倦的心罕见的清醒了些,盖因着那声音着实刺人耳朵。
不消片刻,便已见几名宫人浩浩荡荡的抬着戏服朝着一旁的空闲殿内走去,派头十足,哪里是对待一名普通戏子的态度。
她微微一顿,转眸望了一眼始终平静立于身侧的红芙:“那余归晚什么来头?我怎得觉得这宫里头他也着实有名的紧啊?未免也太过狂妄吧?”
想来红芙被容陌指派过来,恐怕定是对宫内之事极为了解之人才是。
红芙被莫阿九问的也是一怔,而后却已然反应过来:“回娘娘,奴婢只听闻那余公子何止在咱大凌,即便是在翼国,也被众多贵胄奉为座上宾,且犹被翼国皇帝重金聘请前去,余公子竟当中回绝,此番来大凌竟甘愿赴太上皇诞辰之约,自然被奉为贵客!”
听红芙言语之间倒是恭谨的紧,莫阿九眯了眯眼睛,转头朝红芙处望了一眼:“就那样还被奉为座上宾?”
她夸张说道。
阁楼窗子大开,声音自是远扬,不远处有不少人纷纷朝此处望来,莫阿九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那些人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丝毫未曾夸张,”红芙笑了笑,“听闻余公子曾出街而行,归来之处竟不见轿撵原面目。”
“为何?”
“均已被众闺秀的素帕覆盖了。”
“……”果真这京城的人过活的越发好了,常言道,饱暖才思……那啥!
“听你所说,红芙似乎对那余归晚颇为了解,你不会也对他……芳心暗许吧?”莫阿九问的迟疑。
却未曾想,甫一开口,红芙脸色已红了大半,早已不需回答,莫阿九已然通晓了答案。
“娘娘说什么,自是什么。”下瞬红芙却如换了个人般,低眉顺目立于那里。
莫阿九心底一僵,容陌派来之人,果然是人才,转瞬便已变了脸色。
“红颜祸水啊……”莫阿九靠着阁楼的阑窗,长吁短叹。
却恰逢此刻,窗外款款行过一女人,听闻莫阿九这番话,她的脚步立时停顿下来,扭头望向窗内:“是你?”声音听来,倒是跋扈的紧。
“不是我。”莫阿九这般回应。
眼前之人,不是那所谓郡主祝仙飞是谁?
只是以往穿着一身飒爽胡服的祝仙飞,此刻却扭捏着穿着一袭淡粉色纱质长裙,姿态故作温婉的走着。
莫阿九朝着祝仙飞前行之处望去,却见那里正是戏台子搭建好的地界,她瞬间了然。
“就是你,昨儿个余公子拥着的女人!”祝仙飞的脸色陡然凛起,怒目注视着莫阿九,“别以为你因着有个丑名便可以被余公子看上,便妄图攀高枝儿!救你这样的麻雀,永远也无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牙尖嘴利的女人。
莫阿九心底默默道,却终是忍不住蹙眉,这祝仙飞想来根本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容陌出现,直截了当的公布了她的身份,她现在……可并非“麻雀”啊!
“若娘娘是麻雀的话,奴婢想,郡主约摸也只能算作家禽了罢。”未等莫阿九开口,身后红芙便一鸣惊人。
莫阿九乐得自在。
“好大胆的奴婢,竟敢暗骂本郡主!”祝仙飞神色大变,便要上前,似教训红芙。
“奴婢可从未暗骂郡主!”红芙依旧立于原处,声音不卑不亢,“奴婢素来明着来!”
“你……”祝仙飞登时被气的脸色通红,人已大步流星冲劲楼阁之内,行至红芙身前,手高高扬起,一巴掌便要落下。
莫阿九蹙眉,这祝仙飞此刻若是得手,打的可并非红芙,而是自己的脸啊。
是以,她起身,刚要阻止。
却未曾想到,红芙的身体如流云一般轻飘飘避于一旁,整个人极为悠然的模样,而她,却已用手抓住了祝仙飞的手腕。
莫阿九神色微怔,祝仙飞自小在武将家长大,虽说武艺不算精通,但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可在红芙面前,俨然花拳绣腿,想来……红芙定是高手吧,也对,毕竟容陌派遣而来。
“郡主可是闹够了?”红芙依旧未曾松手,声无波澜,“郡主可知,为何圣上允郡主每月可入宫几番?”
“……”祝仙飞想来被抓痛了,脸色微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郡主这跋扈的性子,若在以往早就掉了脑袋,你可知是沾了谁的光?”红芙轻哼一声,便已松开了祝仙飞。
莫阿九却微愣,沾了谁的光,为何有一瞬间……她恍若有些明了。
前朝陈国之时,举国上下,最为跋扈之人,莫氏王朝九公主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容陌为何……
身前,祝仙飞似根本无考虑,复又伸手朝红芙打去。
却未曾想,下瞬她的身子已然飞出,加上佳人一声惊叫,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与此同时,门口,众宫人簇拥之下,余归晚正款款行过,偏生这般凑巧,祝仙飞倒在他的脚下。
“郡主。”余归晚颔首,明显一副生疏的模样。
“余公子……”祝仙飞娇滴滴唤着余归晚的名字。
就在众人以为余归晚会尽君子之宜,扶祝仙飞起身之际,未曾想余归晚却只是礼貌颔首,而后连绕行都都不曾,便一掀衣摆,径自从祝仙身上跨了过去。
众宫人诧异,气氛越发僵硬。
“郡主,想来你话也不曾听得完整,而今我便再道一遍,眼前你所招惹之人,是我的主子,也是这后宫唯一的主人,奉劝郡主好生听话。”红芙原本看向余归晚的温柔神情陡然一变,声音都凛了下来。
“你……你是……”祝仙飞伸出修长食指指着莫阿九,半天都道不出一句话。
“没错,这位,便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妃子!”
一番话,却已轻易让祝仙飞神色惨白一片,倒在地上,长久无人敢上前搀扶。
莫阿九望了望,最终默默摇首:“这样真的好吗?”
“娘娘若是神色不这般幸灾乐祸的话,奴婢会觉得娘娘更加菩萨心肠。”红芙睨她一眼,依旧说的不卑不亢。
莫阿九:“……”她匆忙敛起笑容,想来方才是有些嚣张了,不过话说回来,仗势欺人虽说不对,但……的确大快人心!
而那些咒骂仗势欺人的人,八成都是无势可仗!
“眼下对我不卑不亢,红芙,你可知你方才对余归晚可并非这幅神态!”莫阿九顿了顿,转了话头。
“知道啊!”红芙倒是承认的落落大方。
莫阿九:“……”
“所以方才你才会对祝仙飞那般严酷?”莫阿九眼睛一亮,毕竟,祝仙飞可是曾对余归晚暗送过秋波的人啊!”
“不是。”红芙摇头。
“嗯?”
“回娘娘,奴婢也不过只是杀鸡儆猴罢了!”说着,红芙微微一笑,“圣上让我看着娘娘,想来如此这般后,娘娘以后就不会再乱跑了!”
“……我去更衣!”莫阿九终究尿遁了。
她深深觉得,再这般下去,自己定会疯的,容陌那厮定然是故意的,
莫阿九鼠窜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疯的,容陌绝对是故意的,派一高手,她逃跑的希望简直没有!
……
夜,晚膳间。
一派寂静,莫阿九尤为诡异,竟是始终一言未发。
“今日如何?”容陌蹙眉,他竟觉这般冷清的膳厅有些不自在,终是率先开口。
“也便……这样吧。”莫阿九顿了顿,冷哼一声。
“其他人呢?”
“马马虎虎。”
“你似乎对朕意见颇丰!”容陌所幸放下碗筷,望着女人沉沉问道。
“你为何要红芙跟在我身侧!”莫阿九等的便是这番话,闻言当下抬首质问道。
这个男人分明在怀疑于她!
“嗯,朕不信你会这般乖巧待于皇宫之内。”容陌声音很是平淡,丝毫不介意说出自身怀疑。
莫阿九:“……”
一个连撒谎都不屑对自己撒的男人,她……还有何话可说?
最终,只堪堪扒拉了几口饭菜,便已然起身回了內寝。
容陌望了女人背影一眼,她倒是越发没大没小了,却终是抿唇,一言未发。
“皇上,膳食要凉了。”一旁,张嬷嬷小心提醒。
容陌回眸,最终只轻轻应了一声。
“皇上,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嬷嬷声音迟疑。
“但说无妨。”
“娘娘这番是同您置气呢,想来定是将圣上置于亲近之人才这般,女人嘛,都需要哄的……”
女人需要哄?容陌皱眉,五年前的莫阿九明明不需要……
可是五年前……他也从未想过哄莫阿九!
內寝一片寂静,根本无从看出昨夜半丝暧昧与旖旎,床榻上,一切早已焕然一新。
莫阿九此刻定然正在华清殿沐浴。
容陌靠于软塌之上,眉心微蹙。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去内务府也好,想要钱也罢,都只是因着……这个女人殚精竭虑的想要离开自己罢了。
可是而今,这皇宫之内,明卫暗卫重重叠叠,加上她身侧的红芙,他倒是不担心她会如何逃走。
蓦然想到,昨夜在众人前宣布她乃他的妃子之时,众人的诧异神情,容陌心底竟闪过一丝不悦。
他唯一的妃,明媒正娶的妃,怎会……同那些人一般高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