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般？
莫阿九怔忡站在养心殿外，茫然望着眼前一派气派光景，只觉心底惊讶而又……难以置信。
她不过如常去内务府罢了，何以至于……这般有派头？
前方一排宫人，抬着明黄色的帷幔，严肃站在最前方。
最中央则是一定豪华轿撵，轿撵身上竟是一针一线刺绣而成的素凤，俨然有飞天之势，黄色与黑色交相辉映，竟显露出一丝莫名的霸气。
可分明……她而今的身份，不过一介妃子罢了，哪里……敢用明黄色？
最为诡异之事，当属那轿撵之上竟还绣将着几片小小花瓣，她以往虽说骄横了些，但也有偏爱之物，这简单花瓣当属其中，却比之她以往的好看许多。
“贵妃娘娘驾到——”一声高叫声陡然传来，声音嘹亮，惊了莫阿九一跳。
众人纷纷跪下，声音铺天盖地：“恭迎贵妃娘娘。”
一时之间，直惹得莫阿九满眼无措，最终看向正候在一旁的红芙，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且不说现在，即便是曾经，她何曾这般气派过。
“正是娘娘您。”红芙颔首，显然早已知情，并未有丝毫诧异，当然，她这番淡定模样，即便是真新生诧异，也让人看不出就是了。
“皇上要奴婢问娘娘，对于今晨的安排，可曾欢喜。”红芙一边随莫阿九朝轿撵之处行去，一边沉声问道。
莫阿九一僵，她望着前后众宫人严阵以待的模样，以及后方那尽显肃杀之气的侍卫，突然觉得心底有丝酸涩。
当初她还贵为一国之母之时，也从未有过这般待遇，容陌的做法，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我才不欢喜这……”
“娘娘！”刚要说不喜欢，奈何已被红芙打断，她默默抬眸看了莫阿九一眼，“您恐怕只能有一种回答。”
莫阿九：“……”这那里是询问，分明是……强制啊！
然最终，她还是不甘不愿颔首：“欢喜，欢喜死了！”
红芙的神色似僵硬了片刻，这次终于一言未发。
而这番大派头到得内务府后，获得的自然是万众瞩目，众人望见莫阿九满身华服自轿撵上徐徐下来，竟比之看见皇上穿着龙袍还要诧异一分。
好久，众人方才醒悟过来，以往莫阿九未曾公布身份，众人也佯装不知，而今这番模样前来，自然不能再毫无作为。
“恭迎贵妃娘娘。”又是一阵请安之声。
莫阿九不得不承认，虽说自己并不愿沾容陌的光，可这种感觉的确还算不错。
只是……在这种众人恭顺之时，偏生有一人，正安静靠于戏台旁，一脸的不屑。
莫阿九扭头望去，那人不是余归晚又是谁！
众人顺着莫阿九目光望去，脸色似有微变。
而被围观的余归晚，显然并未有任何不适，只伸手，大手一扬，已将手中折扇稳稳扔在一旁，发出不大不小“啪”的一声响。
“余公子，您这……”高公公显然两边都不愿得罪，声音迟疑。
“高公公，余某在这戏台之上时日虽说不长，却也有三年之久，且不说这般容人忽视，便是提前练习的次数也未曾有过，此番前来大凌，本以为会受人敬重，还是说，这便是大凌的待客之道？”
余归晚语毕，目光若有似无的望了一眼一旁的莫阿九，话外之意很是明显，显然是冲她而来！
高公公越发为难了。
莫阿九怒视一眼余归晚，不懂自己何曾招惹过这个男人，他似乎总在与她作对，最终，在高公公尽是请求的目光中，她微挥手，示意旁人朝休憩之处行进。
本以为自己躲于一旁总能免于一场干戈，却未曾想，还是等到了高公公前来。
“贵妃娘娘……”甫一近前，高公公神色便格外与常日不同，显得有一丝……谄媚？
“嗯？”彼时，莫阿九正眯眸假寐，闻言方才起身。
“余公子那边……实在是有些为难，不知可否请娘娘前往楼阁小憩片刻？”
莫阿九：“……”敢情这高公公惹不起余归晚啊！
“是余归晚要你来的？”她默默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样貌比女子还媚上几分的男子，偏生眉眼之间尽是不耐烦。
“这……”高公公满眼为难，“是。”终是承认。
莫阿九无奈，望见高公公此刻神情，想到曾经这人对自己也算诸多照顾，最终颔首。
她果然心思太软。
然，却在此刻。
“高公公，余公子的戏服不知怎的，被人剪裁处一个硕大窟窿，眼见演练在即，可能会耽误工夫……”小凳子手捧一件华服匆忙跑来，满头大汗。
“剪坏了便补上，还不快些去！”高公公更加着急。
“可是高公公，已成这般了……”小凳子满眼欲哭无泪，将手中华服展开，却见腰封之处，本是红线穿过，此刻却有一手掌大小的破洞。
“如今看来，戏服已坏，今日大家早些歇着吧。”身后，轻飘飘一抹天籁之音飘过，余归晚的目光似挑衅般自莫阿九身上一扫而过。
莫阿九微微蹙眉，眼下她已完全可确定，这个男子确是针对于自己！
“这可如何是好……”高公公急的团团转，神色之间焦躁明显，“万一出了叉子，我这项上头颅恐将不保啊……”
反倒是一旁余归晚，满眼闲适。
“拿来我看看。”莫阿九顿了顿，缓缓开口。
“娘娘？”
“你？”
两抹诧异声音同时响起。
前一个是高公公，声音激动，后一个是余归晚，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试一试，左右这衣裳也有烂成这般，”莫阿九接过戏服，“再说，即便真怪罪下来，不也有我担着？”
“对，对……”高公公匆忙点头，而后方才察觉到不对，复又摇头，“不对不对……娘娘，您可曾需要些什么？”
“针线女红之物，都尽数拿来吧。”莫阿九顿了顿，缓声道。
“你真的可以补好这些？”余归晚眯了眯眼睛，毫不掩饰的质疑道。
“不确定！”莫阿九摇头。
“……”余归晚满头黑线。
“娘娘，针线来了！”小凳子飞奔而来。
拿到针线的一瞬间，莫阿九只觉心底翻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她曾经也不懂这些，可是后来……容陌逼宫之后，在她仅有的百日皇后的时光之内，她便是这般整日坐在中宫之内，刺着女红，等着容陌到来。
可他始终未曾到来，即便是废后诏书，都是他人代传。
她的手曾被扎的如同筛子，到后来，却也逐渐精通了。
穿针引线，她的女红并不算好，但胜在针脚细致，华服之上，那破洞，整齐的更像是被人刻意剪坏一般。
“你们且先去忙其他事宜，稍后我会差人将戏服送去。”莫阿九抬首，望了一眼守在身侧的众人。
高公公虽说心底存疑，但眼下也只能这般，转身离去，只留下红芙和……余归晚。
“余公子还有事？”莫阿九蹙眉，直觉告诉她，有此人在，定然没好事。
“看看咱们的贵妃娘娘如何补。”余归晚慵懒靠在一旁宫墙，双眸微眯，盯着她。
莫阿九很想冷笑一声，但见此人果真一脸认真在看着，终是瘪瘪嘴，干脆再不看此人，只拿过那金色的小巧剪刀将戏服沿着之前的豁口剪开，一直剪到肩封处。
余归晚见状，眉心微挑：“你这是发现自己手艺不精，所以毁尸灭迹？”
莫阿九闻言，抬眸睨他一眼，“余归晚是发现自己才艺不精，所以剪了戏服意图逃避？”
“你这是何意？”余归晚危险的眯了眯眼睛，“贵妃娘娘可是在诬赖戏服是我本人亲手所剪吗？”
莫阿九随手将戏服折叠好，顺着之前剪裁好的纹路飞快缝着：“这可不是诬赖，那日与余公子初见之时，余公子曾与郡主好生亲密，随手披上的一件戏服，便是眼下这件，后来，我便再未曾见过，想来余公子自个儿拿去了吧！”
更何况这窟窿这般明显的人为作用，瞎子才会看不出。
余归晚默默注视莫阿九良久，而后蓦然轻笑出声：“娘娘就算同旁人说，旁人也不敢相信！”不是不会信，而是不敢信。
“我知晓，是以，我也从未想过戳穿，”莫阿九垂首，直接以牙齿轻咬开针线，“而今只能缝成这般模样，余公子，这下，你可不能再行倦怠之事了！”
“哦？不能？”余归晚饶有兴致的挑眉，转眸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的手下，“告诉高公公，今日有闲杂人等再次，本公子看着闹心，改日再来！”
话音落下，他已款款转身，朝一旁就寝之处而去。
莫阿九眯了眯眼睛，望着余归晚那骚气的背影，最终咬牙切齿：“花狐狸！”
“咳咳——”身后，红芙的清咳传来。
莫阿九身子一僵，她竟忘了，自己身侧便跟着余归晚那花狐狸的追随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