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留几次,答案都是一定的。
皇上的多次挽留能充分体现他对太后的尊敬,太后的多次拒绝也能充分表露自己的高风亮节。这母慈子孝的场景也不失为一段千古佳话。最重要的是能断了史弥远猜忌太后的心思。
对于赵昀的提议,杨太后说了声好,算是应下了。可赵昀坐着并不走,似还有话要说。他几次欲开口都被道清拦下。
太后见他们吞吞吐吐,便说:“你二人有话就说,有什么是不能和老身这个做母亲的直说的呢?”
赵昀说:“那仙丹......”
“哦,那仙丹啊,”太后有些心虚。她虽未刻意隐瞒自己找人制丹药的事,但皇上不喜炼丹之术她是知道的,所以嘱了人不要与皇上提起。如今皇上知道了,她多少还是要解释一番,“都是些强身健体的滋补药材所制。老身年纪大了,身子也如那西落的残阳,再不进补进补,只怕看不到孙子出世呢!”
太后说这番话,露出郁郁之态,倒弄得是赵昀不懂得孝敬母亲了。他一时语塞,只看着道清求助。道清瞪他一眼,赶紧上来圆场。这呆子平日里精明得紧,今日怎么说话都不会拐弯。
道清说:“皇上怎会不盼着太后好呢?可是药三分毒,过量了只怕适得其反。如今正值冬季,宜食补。臣妾近期研究了几个食补的方子,不仅能调理身子,还有美容养颜之效。不知太后可愿赏脸,试吃一段时间看看?”
太后连吃了几日的药丸,肠胃的确有些不舒服。不仅肠胃不舒服,脸色也不见得好。或许道清说得对,过量则适得其反。道清见她面部微微松动,赶紧说:“那明日儿臣就过来给母后做!”
不过半月时间,太后果然面色红润起来,也便渐渐忘记丹药一事。赵昀现在看道清都是用仰视的,问:“你到底怎么弄的?难不成你还真懂医术?太后如今可是一日年轻过一日了。”
道清捂嘴笑,说:“臣妾哪懂得那许多。臣妾只知心宽体胖。太后如今不用烦国家大事,也不必处处防着有人算计,吃得下又睡得香,气色不好才怪!不过那些药膳也确实是好的,都是润肤乌发调理气血的。这两下相加,精气神自然越来越好。”
赵昀握着她的手,感激连连:“幸好当时你拦着朕,不让朕与太后说透仙丹的事。太后若知道了,估计便成了压在她心底的大石,她还如何安度晚年?”
道清将头靠在赵昀的肩上,她喜爱这处地方给她的安全感。活得安心无忧才是人生的极乐。她在赵昀的耳边轻声说:“太后与先皇并非一分情谊都没有,他们也是从浓情蜜恋一路走过来的。若太后知道先皇之死是相爷做的手脚,而今日又以相同的法子来对付她。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我们好不容易才让她远离了是非,又何苦将她推入仇恨的苦水中?”
赵昀伸手将她圈进自己的怀抱,按压进自己的胸膛。她在身边,便是他的安心无忧。
此后赵昀连着三次跪求杨太后继续垂帘,搬出说客无数,都无法改变太后心意。赵昀是孝义,杨太后是大义。赵昀终是护得太后又得名又得利,全身后退,退出了风云密布的朝堂。这距她开始垂帘听政仅过了七个月。
太后初初回归庭院,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但日子久了,失落感与日俱增。道清除了时常去陪伴,也别无他法。赵昀安慰她:“过几日,各国使节就要陆续抵京了,操持盛宴的事儿,你多和太后商量,多问问她的主意,也能解了她的无聊。找点事做,她会慢慢习惯的。”
在临安城数日,耶律楚材走街串巷逛了不少地方。他最爱在茶馆里喝茶。在他看来茶楼是个好去处,因为街头巷尾的新鲜事都可以从这里听到,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也不显得突兀。
城中趣事有哪些?不过皇上大婚,史弥远专权,太后撤帘,再有一些沿街碎事,家长里短。不过太常少卿谢大人的名字倒是出现了不下数次,百姓对他的评价极高,将他比作包青天。他在任监察御史期间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官小权大,看来这个谢大人由八品越至四品官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并非是靠着裙带关系。
无巧不成书,才一盏茶功夫耶律楚材就撞进了一件麻烦事中。茶喝好,闲事听过,耶律楚材带上随从起身要走。店小二眼目灵活,适时上前讨要茶钱。喝茶付钱天经地义,耶律楚材伸手入怀准备掏银子。空空如也!一包为了来宋国特意打散的碎银不见了!店小二看惯了人间表情,心下有了分数,面上也有了变化,但态度依旧客气:“我们这儿金子,银子,铜钱,会子都收,客官准备用哪样结账?”
京城地界,小贼如此猖狂!耶律楚材回想起来,似乎在走进茶楼时被人撞个满怀,可没伤到分毫,小事化了也就作罢。现在想来定是那时被人顺走了银两。幸好客栈中还有值钱物件,耶律楚材不愿多生事端,对小二说:“你且等我一等,钱袋大概落在客栈里,我立马去取来给你。”
小二顿时变了脸色,声音也提高了几个调子:“怎么着?几个外地人还敢来小爷喝起霸王茶来?还找借口钱袋落在客栈里!你当我们傻还是怎的,放你们回了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知道你们,常在附近晃悠,还有几匹好马。万一你们转身一逃,人还能追得上马?”
兀合不服气,和他吵起来,他伸手是好,可是嘴笨,哪里吵得过他?
小二哥好似有些不通情理,喊来几个膀大腰圆打手模样的人就要拦住他们去路。耶律楚材身边的几人都是武将出身,又是蒙古汉子,哪里受过此等屈辱,甩开膀子就要和他们干起来。来大宋是有国事要事,这还没进宫门就在城内搅得鸡犬升天,耶律楚材打算息事宁人,他说:“大家都请冷静。小二哥,我们并非要喝霸王茶,茶钱真的客栈里有,我让我的人去客栈取,我留在店里等可好?”
小二哥不依不饶,说:“我怎么可能放你们出去?放你们出去召唤帮手吗?谁知道你们什么身份?强盗草寇还是邻国奸细?来我京城定时不图好事,待我们先暴打你们一顿再交给官府!”说完挥舞着大棒就要冲上来。
耶律楚材暗叫不好,宋人怎会如此不讲道理,分明是有意刁难,看来一场恶斗难免,只是要坏了这一趟示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