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后偏爱道清,时常唤她相陪,只因她乖巧懂事又聪慧。今日也是一样,冬日阳光正好,太后宣了她池边赏景。
江南二月末的天气,乍暖还寒,日光虽好却赶不走寒意,每个人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冬衣。道清给太后沏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暖茶,递到她手上,也可作暖手之用。
太后慈笑着接过,想必心中更暖,她说:“你也顾着自己一些,女子畏寒,你也不要被寒气侵了去。你若生病,老身可是被皇上埋怨的。”
道清脸上浮出两片红云,娇羞着说:“臣妾会照顾好自己的。”她又指着池中鱼儿说,“鱼儿都知天冷,藏在水下也不露出水面,臣妾总比得过那些鱼儿。”
太后笑,说:“是啊,你知天知地,女夫子的模样,如今是连鱼儿的心思都能猜测一二了。”
“母后你说,若我们丢些鱼食下去,它们会不会冒着寒冷出来抢吃?温和饱对它们来说哪个比较重要?”
太后听道清一说,来了兴致,吩咐左右:“你们赶紧备上些鱼食,我们且试试。”
几人挪至池边,太后站在最前面,取了些鱼食丢入了池中。初初湖面没有动静,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动静。太后如小孩般,又继续撒了不少进去。
道清说:“看来这鱼儿也是学得精明了,大概知道寒冬里莫名天降美食,是祸不是福!”太后听完仰头哈哈大笑,却突然感觉背后有力,她向前一倾,顿时失了平衡,脚步不稳。眼看太后就要跌落湖中。道清眼明手快,伸手一把拉回太后,自己却摇晃了几下险些做了落汤鸡。幸好身边的忠心的内侍团团护住自家的主子,几人齐齐跌在地上。冬寒刺骨,若落入水中,再加上身上厚重的衣物,不死也得丢掉半条性命,让在场的人一阵后怕。
太后惊魂未定,慌忙看向四周,可哪里还能分辨出黑手的去向。道清跌坐在地呻吟,太后赶紧上前询问。道清揉了揉脚,脸上些许疼痛的表情,说:“臣妾没有大碍,只怕是崴了脚。”
“来人,将老身的轿輦抬过来。”太后心疼道清,对她说,“你赶紧坐老身的轿輦回宫好好休息,老身再传太医过去给你瞧瞧。”
道清说:“太后的轿輦怎么能随便乘坐,臣妾自己能回去。”
“别嘴硬了,你也是为护住老身受的伤。老身给你下个旨意,你定要坐轿回去。”
太后心意坚决,道清也不再推辞,被人搀扶着上了轿輦。可没走出多远,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道清“哎哟”一声叫唤,是又出了状况。太后急问:“又怎么了?”
内侍来报:“轿底不知怎么断裂开来,皇后娘娘摔了下去。”
“什么?”太后愈发心惊,跌跌撞撞跑去瞧道清情况。
道清坐在地上,而轿輦断裂一旁。太后看见这一幕更加心惊,又慌忙问道清觉得如何?
道清按着胸口,也是惊魂未定,说:“臣妾没有大碍,只是心中莫名恐慌,极不安稳。今日怎会撞见一而再的事情?希望不会再而三了。”
再看杨太后面色,已是惨白惨白,她心中暗忖:今日的幕后黑手的目标该是自己吧,不过都让道清挡了灾!
晚间的时候,赵昀来探道清。道清趴在床榻上看书,也没料到赵昀突然临门。她以为是秋云或者怜儿,头也不回地说道:“今日摔了两跤,不过伤了些筋骨,无甚大碍。可太医非得小题大做不让我下床。”她扭了扭身子,突然“哎呀”一声,说:“我这腰不动还好,怎么一动就疼痛起来,你快来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暗伤没有发现的?”
赵昀在她的床边坐下,用手轻轻撩开她的裙摆。一阵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内,道清细细一品后惊地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赵昀快一步伸手按住她,急切地说:“别动!小心再伤着。”
道清笑,说:“轻微的皮肉疼痛,不打紧。可臣妾总要做做样子,让旁人觉得痛才行啊!怎么?皇上也被骗了?”
听见道清笑声,赵昀松一口气。怎样都行,伤了道清就是不行。他问:“太后今日可有什么反应?”
道清说:“太后脸色都白了,她定没想到在宫中也有人会对她下黑手。”
赵昀说:“朕已经派人探知,那些道士果真是史弥远弄进宫中。看来朕要加快速度,赶在他下狠招之前,劝得太后撤帘。”
“皇上已经安排好了?”道清问。
“再过几日就是太后寿辰,朕要再逼她一逼,只盼她能彻底想通,主动放手。”赵昀一脸坚定,道清却低了头。赵昀忙问她怎么了。
道清说:“臣妾心里知道,皇上和臣妾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后好。可太后毕竟这么大年纪......”
赵昀知她是不忍心了。可他相信道清明白,再不忍心也是势在必行。赵昀握了她的手,她也反握回去,算是一种安慰,一种支持,一种鼓励。
太后寿辰与上元节相近,往年都是选个折中的日子一起操办,算是双节同庆,今年也不例外。
双节这日,一大早慈宁殿来送贺礼的人就络绎不绝。大家都是精心打扮,带着精选礼品。道清因为众所周知的“脚伤”,没有亲自前来,差了秋云去送贺礼。人人拣贵重的送,只有道清送了一幅绣品,送出的是功夫与心意。杨太后展开一看,这绣的正是自己的画作《樱花黄鹂图》,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她对秋云说:“你家娘娘对老身是真的上心。她知老身穷苦出生,不喜欢珠光宝气的东西。”
“太后气质独特,定是上仙托的世。奴婢猜,一定是画仙吧!”秋云嘴甜,既赞了太后的人,又赞了太后的画。太后待她素来亲切也是有缘故的。
“道清家的丫头也如此可人。你回去与道清说,教她好好养伤,晚间的时候老身派人抬她过来赴宴。”
“奴婢替皇后娘娘谢过太后恩典。娘娘好福气,遇上如此好的太后。”
“老身得了她这样的儿媳,亦是福分。”
“所以说太后洪福齐天,自己琴棋书画,才气满满,现在儿孙孝顺,这日子可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秋云是奉承的话,若摆了平日,太后听听也就过去了。可前次日受得惊吓让她将秋云的话是重重地听了进去。眼下的日子确实美满惬意,一辈子争争夺夺的,还要再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