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着急湖州之事,谢奕也是马不停蹄。
他悄悄“泄露”了他这个钦差已经抵达州衙的消息。
连着几日,彭义斌装模作样地劫了几家富户,在某一日“正好”摸进湖州州府准备干一票大的,又正好遇见两位“高手”刺杀州衙中住着的钦差大人。州衙瞬间围上了几圈的兵士,彭义斌便不得不与两位“高手”合作,劫持了钦差,杀出一条血路而去。
彭义斌身上挂了彩,鲜血滴了一地,自家的兄弟也折损不少。即便再加上被劫持的钦差和半道遇上的“好汉”,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只剩六七人。他被人搀扶着往李全所在的龙王山上去。
李全也正要找彭义斌,可见他自己撞上门来,自然觉得过于巧合。彭义斌的个性他了解,当初决绝地反下山去,那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他愿意低头,那便是太阳自西边出了。一旁军师模样的人说:“他突然回来,只怕有诈!”
李全眉间皱了几皱,问:“他们来了几人?”
报信的人据实答道:“六七人吧,其中两个是大哥派下山去办事的兄弟”。
李全奇道:“他们怎会在一起?”
报信的人答:“说是刺杀钦差时遇到的,现在绑了钦差上山来。”
“什么?钦差也在绑来了?赶快......”李全正准备开口放人上山,军师又说话了。
他说:“他自己本就一身功夫,再者他带下山去的兄弟不说上百,几十人总是有的,加上后来招的,怎么也不会只有这几人!搞到如此落魄,定是有蹊跷的!”
李全眉间的褶皱又往深里陷进去:“左右我们也是要找他,现下他们没有几人,成不了势。不如放他上山来。他现在手上握着钦差,刚好借他的手结果了钦差的性命。你去让兄弟们做好准备,他若敢轻举妄动,定叫他们几个死无葬身之地!”
彭义斌浑身是伤,在李全面前也没了往日的倔强,他唤一声“大哥”,也算是服了软。李全一副吃惊与心疼的模样,关心道:“贤弟这是怎么了?”
彭义斌连连叹气:“大哥曾骂小弟自命清高,小弟那时候是听不进去的,享着哥哥的福,只顾着自己舞刀弄枪,,吃肉喝酒还不知好歹。如今小弟出去自立门户,才知柴米贵。那些个在山上大哥当家,护住吃喝的日子是小弟不懂珍惜。山头上的粮草越来越少,山上的兄弟也便越来越少。前几日,湖州城内被抢了好几个大户,小弟也便豁了出去,准备浑水摸鱼捞一笔,运气好不仅能将养手下的兄弟们,还能逃了官府的追捕。刚开始还真捞了几票,只怪小弟贪心不足,猪油蒙了心竟去劫州府大院,哪知......唉!”
师爷出来说话了:“你惹了这样的祸事,还敢跑上山找大哥。你不是连累人嘛!”
李全赶紧出来拦,说:“唉,本就是自己兄弟,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他既肯回到山上,自然是信任我这个大哥。”
两人谋划好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两句话一说,彭义斌霎时便欠下李全天大的人情。
师爷又对彭义斌说:“你自己上山也就罢了,现在还带着钦差。官府满大街地寻钦差,你倒好把这祸水往外面身上引。这不是让官府落实了我们绑架钦差的罪名吗?你忍心看着这满山的兄弟被剿?”
李全失魂落魄地往木椅子上一摊,万分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该如何取舍啊!”
照他们这唱本演下去,估计就要软硬兼施地劝彭义斌一人顶了所有罪过,换回一山兄弟的性命。这时,彭义斌身边走出一白面书生,拦在了前面:“可否容小人说两句话。”
师爷未见过这白面书生,他不屑地同彭义斌说:“二当家你是真的落魄了吧,身边还有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书生隐隐一笑,眼睛看着师爷说道:“自古做师爷的人,只要能帮主家出谋划策,审时度势便行。连贼眉鼠眼,面无四两肉的人都做得,我怎的做不得?”
“你!”那师爷恼怒上脸,可谢奕没有指名道姓,他也不能自己上前领了这长相寒碜的名头,只能压下来。他转了个向,同彭义斌说话:“既然近来湖州匪患多,官府自然会加大管辖力度,二当家的师爷还会同意让你带了兄弟撞进枪口,”他轻蔑一笑,“二当家的师爷不行啊!”
书生也是蔑笑:“彭大哥的师爷已经被官兵砍了脑袋,您可能需要换个地方和他说说。”
师爷汗了一脸,还是嘴硬:“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书生也不理他,对了李全恭恭敬敬一拱手:“大当家,小人谢方,与彭大哥是旧识,他今日落了难,是我劝他回到山上求助于您!”
能劝彭义斌这头倔驴回山的人本事也是不小的。李全起了兴趣,问道:“那你来说说吧!”
书生说:“彭大哥自另立了山头后,小人便投奔于他。他原先找的师爷只一味劝说彭大哥打家劫舍,让兄弟们过上有酒有肉的日子。小人知这不是长久之计,迟早惹来官兵围山。彭大哥虽然一身功夫,可论运筹帷幄是怎么都比不过大当家的。当今天下,真心待彭大哥的,能为彭大哥挡风遮雨的人唯有大当家一人。可彭大哥性子硬,哪肯拉下脸面回山?小人便由了他们去打家劫舍,甚至他们要去劫州衙小人也不拦着。一来,待到他们走投无路之时,才会迷途知返,回来寻大当家;二来,做下几票大生意,有了资本,彭大哥也不算是完全落魄地回归。”
李全听到钱财二字,脸上已起了异色,他问道:“几票大生意?多大的生意?”
书生说:“小人这也是破釜沉舟之举,不想彭大哥无端没了性命。既然大当家肯不计前嫌让彭大哥回来,那这钱财还请大当家一并收下。”他又走近了李全几步,比划了几个手指,低声道,“足够山上兄弟开支数年。”
“大胆!”李全的师爷倏地站起身,“脏银你也敢往我们这里送,你存心害我们不成!”他眼见李全快被说动,迫不及待要摔杯为号,将他们统统绑了,免得他们再妖言惑众。彭义斌知他路数,手飞伸出去一把接住半空中的酒杯。
书生依然不慌张,他说:“大当家莫急,听我再说下去,若大当家觉得小人说错,再处置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