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李全就要被这白面书生套进去,师爷忍不住又要飞出瓷杯。
李全拦下了师爷的手。
“为官家办事能得多少银两?大当家的日子又能过得有多宽裕?小人觉得,既然这人与钱都来了大当家这里,大当家就收。若东窗不事发,大当家就留着这些银子将养着山中兄弟。反之若有一日事发,我们便绑些山下的村民回来,说是他们杀人越货,害了钦差,劫了银两。是大当家英明发现他们的不轨,一举剿灭了贼寇,也能向官府讨个好。大当家意下如何?”
李全细眯了眼:“这损人利己的勾当,你倒是做得顺手。”
书生还以微笑:“彭大哥救过小人的性命,小人只求能保他性命,也为自己谋个好前途。”
李全笑了,他身边的师爷脸绿了。李全问:“宝贝在哪里?”书生答:“还在山下一处安全的地方,由几位兄弟看守着。”
金银财宝,李全不动心才怪。他虽然占山为王,可处处受史弥远掣肘。做事放不开手脚,能得的钱财也就有限。此时他听了书生的说法,更加正中下怀。不过若有一日真的东窗事发,他哪会真的去绑些村民顶罪?直接拿彭义斌交差即可。但他不露声色,一边将钦差关押好,一边安抚彭义斌下去休息,又嘱咐小弟盯着他们。
一夜无事。到第二日,李全好酒好肉招待彭义斌,并不提起昨日之事。彭义斌屡次探他口风都被他岔开话题。直到傍晚时分,李全才叫来彭义斌,告诉他可以放出信号让他那批看守着财宝的兄弟们趁着天黑,抓紧上上。
彭义斌依言在山头放了信号,果然有一队人上了山,而李全也如愿得了几箱珠宝,古玩。他将它们放入自己的房内,在里面盯着它们良久才走出房间,锁好门窗,向另一边的厢房走去。
彭义斌与白面书生正在书生的房中商量事。彭义斌喊他谢贤弟,他不是谢奕又是谁?彭义斌问:“那位扮作你的夏中原兄弟,不会有危险吧?”
谢奕道:“大哥别担心,夏中原功夫好,能自保。再者,彭大哥不在场,他们是不会杀钦差的。”
彭义斌正想问究竟,李全突然来敲门。谢奕对彭义斌轻声说:“大哥去帘后避一避,有一些话,大哥应当听一听。”
李全这次来找谢奕,没了那日的傲慢,满脸堆笑,语气和蔼。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这是顾茅庐来了。李全说得直白:“贤弟是聪明人,但彭义斌的性格太过耿直,不懂变通,只会成为你我发达的阻碍。你救得他一次,救不了第二次。为你自己的前途着想,跟我才是正道。”
谢奕问:“如何帮?”
李全竟然毫不隐瞒,将劫了贡品,劫了钦差,想让彭义斌顶罪一事和盘托出。末了,他看一眼谢奕,想从他眼里读出些许意思。可谢奕沉闷起来,竟是不抬头,不说话。
李全追问:“你怎么想?”
谢奕说:“小人能怎么想?大当家已经替小人决定下了。”
李全又是笑了,只是笑得让人心底发凉:“贤弟如此聪慧之人,若是不愿意,又哪里是我勉强得来的?。”
谢奕说:“大当家已将底牌全部透出,若小人同意,也便如此行了。若小人不同意,你结果了小人的性命也不过如踩死蚂蚁一般轻易。小人有的选吗?既然承蒙大当家看得起,小人愿意追随。”
李全哈哈大笑:“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是个识时务的。”临走时还不忘为他画了个饼:“只要这件事情做得圆满,你我的好处远远不止现在这些。”
李全走后,彭义斌一脸颓丧自帘后走出:“我们是歃血为盟的兄弟,结义时的誓言我道今日还记在心里。虽然我们处事方式日渐不同,但我总觉得他不至于狠心要我性命。”
谢奕知道就这样赤裸裸将人性之恶暴露在一个爽直的北方汉子面前是残忍了一些。可他若不能看清这些,丢了性命也不过迟早的事。他对彭义斌说:“李全没说明会何时动手,那是防着我呢?我猜测他今夜就会有所行动,大哥万事小心。”
彭义斌到底血性果断,他似下了决心般,说:“若他的命上天注定要收去,那让我来吧!”
这一夜,李全抱着一堆宝贝睡不着。他一边欣赏宝贝,一边等着小弟传来事成的消息。等至半夜,他被门外响声惊醒,再仔细一听,根本是刀枪棍棒夹杂着喊叫声。李全心知不妙,抄起家伙就从床上跳下。可还没站定,自己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门外站在一人,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李全定睛一瞧,挡着门口的大汉正是彭义斌。
李全还以为自己做梦,彭义斌此时怎么还活着?他明明安排小弟给他备上了蒙汗药。此时他应该双手握刀杀了钦差后被捆绑扭送官府了。
彭义斌目中满含杀气,双手也确实手握大刀,刀上染满血迹。只是不知这血迹是何人的!
“贤弟,你这是干什么?你可是杀了人?”
“大哥觉得我杀了谁?”
李全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回答。另一旁的师爷奔过来,指着彭义斌喊道:“彭义斌杀了钦差大人,兄弟们......”
彭义斌飞身上前,手起刀落。那师爷的发髻离了他的脑袋,他的头发散落下来。师爷本就獐头鼠目,加上一头乱发更加如鬼魅一般。彭义斌喊道:“鼠辈滚开,别玷污了爷爷的大刀!”那师爷连滚带爬跑开了去。
李全怒道:“你竟敢动我的人?”
彭义斌蔑笑道:“不,我动的是绑架钦差,打家劫舍的恶徒!”
李全大喊来人,可一时半会哪有人过来。他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自己打不过彭义斌,便想用拖字诀。
“你便是要我性命,也得让我做个明白人,我们好歹结拜一场,你为何赶尽杀绝?”
“我赶尽杀绝?可今日明明是你拿蒙汗药来喂我,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
“你此话何意?莫不是出了什么误会?”李全狡辩。
“误会?你在谢贤弟房中说的话我亲耳听见,还能有什么误会?”
眼看瞒不住,李全露出本相,口气阴冷:“当时怎么不拿刀直接来砍我,忍得很辛苦吧?”
“我敬你是大哥,你为何害我?”彭义斌要一个答案。
“要怪就怪你自己迂腐。现今世道做人得圆滑,像你这般的憨直坏了我多少大事?我怎能留下你这块绊脚石?”
“你为奸人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不再是我可以一心追随的大哥了,今日我要为民除害!”
“笑话,就凭你那几号人,还能淹了我整个山头?做梦呢吧!”
“若加上的州兵府兵呢?”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官兵不敢来剿我!”李全根本不信。
“我今日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官兵当然能剿你,你劫贡品,劫钦差,暗藏脏银,官兵剿你是正正当当!”
“你!”李全恍然大悟,“你存了心的要陷我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告诉你,我占山为王多年,这山头哪是说上就能上的?”
“傍晚的时候,大哥不是亲自招呼各个关卡,放了一批人上山吗?”
“彭义斌!”李全这一声叫喊满是绝望。
“听明白了,我这就送你上路!”说话间彭义斌大刀劈向李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