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德秀回到自己的府中,带了家中两位老妇与几位家丁,气鼓鼓地要去东宫再与若琴那个小贱人大干一场。他对于这等小女子,打打不得,吵吵不过,如今弄了混迹女人堆多年的两个老妇来,由得她们打闹去,自己可以腾出手来找太子。
一架轿輦经过东宫,由余天赐领着出得丽正门而去,不消一会儿便接了沂王来。哪知入了大内再经过东宫之时,遇上真德秀。余天赐叫停了轿子。
赵昀觉出停顿,问道:“怎么了?”
余天赐回:“真德秀在前面。若被他发现沂王深夜入宫,只怕这个老匹夫要闹腾起来。”
“现在怎么办?”赵昀问。
余天赐想了一想,说:“烦请沂王与内侍换身衣服,下了轿步行进去吧!”
真德秀一心要进找太子,几名内侍在大内走动他自然不关心。
可东宫里哪还有若琴的影子?两位老妇也便没了用武之地。
真德秀直入内殿,看见太子在榻上睡得很沉,任凭他怎么叫都叫不醒。此时,真德秀顾不得许多,直接上手摇晃赵竑,可怜赵竑被晃得头晕目眩,还埋怨:“干什么,扰人清梦!”
真德秀急道:“皇上估计是不好了,太子赶紧入宫去!”
赵竑才完全清醒过来:“大半夜瞎说什么浑话。父皇若不好了,怎会无人通知我?”他还不忘若琴,又问,“若琴呢?她在哪儿?”
真德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太子此刻怎还记挂那妖女?她给太子下了蒙汗药,此刻早已不知所踪!”
赵竑敲敲昏胀的脑袋,始觉不妥。
赵昀传了内侍服在宫中走动,无人发现。除了道清。
她睡不着,索性出来走走。哪知看见熟悉身影。他又要做什么?可千万不要一错再错!她偷偷跟了上去。
一队人进了福宁殿,殿门外有士兵把守着。道清正思索着要如何进去看个究竟,却被人一把拖入门内。
“什么人!鬼鬼祟祟!”有人对她厉声道。
道清方才吓得闭上双眼,此时睁开眼睛,脱口道:“是你?”
面前站着的人是那日在宫中遇见过的“内官大人”。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带下去!”在如此关键时候,他不能让她坏了大事。可在道清看来,直觉小命即将不保。
“慢着!大人可否将她交给我?”又一个声音传来,是熟悉无比的声音。
余天赐转头一看,居然是赵昀。他王爷二字还未出口,就听谢道清叫了声:赵与莒!果然是你!
原来,她还不知道当年的赵与莒已成现今的沂王殿下。赵昀示意余天赐不要多言,他来处理。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凡事少理吗?”赵昀对她是又气又忧。
道清说:“你穿成这副模样深夜入宫,到底想做什么?你帮着沂王篡位,若是今夜他失败了,你也活不了!”
赵昀闻言转而露出一丝笑容:“你担心我?”
道清一扭头:“我是不想你一错再错!王权富贵就那么重要?”
“不,你最重要!”一句话飘进道清的耳朵,她有些晕眩。她抬头看他,便望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此时外面有人来报:太子带了不少人马正往福宁殿方向来。余天赐看了看殿内,依旧没有动静。他知道事还未成,若太子闯宫,只怕他们要事败,脸上不免现出焦灼之色。他差人进去探个究竟。
未几,去探听的人得回消息:皇后原先一直支持沂王,现在却不知何种原因一直避着相爷。相爷在里面已是焦头烂额。
余天赐更加心急,自言自语道:“若太子闯了进来,只怕杨后心思更加有变。到那时......”他眉头越皱越紧,“这女人的心思真是琢磨不定,分分钟要害人性命。太子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我们危矣!”
他的话道清与赵昀都听见了。道清对赵昀说:“趁现在太子未到,你赶紧出宫逃命去吧!”
赵昀苦笑:“我哪儿都去不了!这次不成功便成仁!”
道清心中一沉。
余天赐看了一眼谢道清,突然问道:“皇后与你见过面,她那时可有流露出什么?”
“没有。”道清说没有,余天赐与赵昀眼神又暗了下去,“不过,皇后娘娘是否答应过帮助你们?”她突然问。
“是!”余天赐答得肯定。
“从前无半分毁约的苗头,只是今日躲避开了?”道清又问。
“是!”
“那娘娘心思我大胆揣测一下。她膝下无子,皇上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她刚失了夫婿,手中的皇位便成了她此时唯一的筹码。她自然不敢也不舍轻易交出。娘娘害怕的是一旦她交出,自己便一无所有。她的后半生是否还有指望?她不能确定。”
“我们该如何做?”余天赐问道。
“杨后是否还有亲人在这大殿附近?”
“今日许多大臣都在,当中应该有皇后的亲人。”余天赐回。
“带上她的亲人和你们的主子一起去宽慰劝解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此刻自觉孤苦,亲人的话应当会听。娘娘定是有所求的,只要她能说出她的要求是什么,且你们也能满足。这事便还有成的机会。”
余天赐连连点头:“可太子已带人闯入宫来,我担心时间不够。”
“殿前都指挥使你们可差得动?他是皇上身边的人,若能让他出面去安抚太子,只说是皇上遗诏他入宫听宣,准备登基,他必不敢冒着违逆的罪名硬闯。能拖得几时是几时吧!”
余天赐如看见黑暗中的光亮,迫不及待拉了赵昀要走。赵昀却定在原地挪不开脚。余天赐知他在想什么,劝道:“大事要紧,这谢家小姐我定会差人将她平安送回住处的!”
赵昀被他拖着走,临走时他说:“你心里是有我的!等着我!”
她心里是有他的,所以连道义都能罔顾,只要他安然。道清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道清被人送回了住处,她人在屋自里,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响动。秋云急急地跑来,说:“我的天哪!你总算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道清不想说话。
“你这几日到底怎么了?食难咽,寝难眠,现在这么晚了,你去了哪儿?”
道清不愿意她知道太多,还是不语。
秋云说:“你见过他了?”
道清一愣:“你说谁?”
“还能有谁?那个赵家小子呗!”原来秋云也已经见过。
“你何时看见的?”
“应该比你早一点。”
“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曾见过他随史丞相一道入宫。人人都知史相一心想拉太子下马,赵与莒那厮与他一起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你不知道也罢!”秋云不知道道清已经与赵昀会过面,只一味劝道“我瞧着今夜宫中有异,你不要再到处乱跑,也不要再与赵家小子有瓜葛了。你就当没遇见过他不行吗?他好他坏,他生他死,与你也是无关了。我再说得狠毒一些,他若是真参与谋划了什么,丢了性命也是好事。你们日后宫中再遇,难保不会带来灾难。”
道理是人人都懂得,却不是人人都能遵循着道理一一做到。道清说:“你说得对,他如此不堪的一个人,生死都是与我无关的,可他生他死,我却做不到不闻不问。”
秋云叹叹气,说:“你对自己不够宽容。”
过不多久,宫中便鸣起了丧钟。道清心知他们已然事成。无形之中,她成了帮凶,她的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