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蒙哥攻钓鱼城已三月余,可城墙坚固,他愣是没敲开一丝缝隙。
城内的百姓也渐渐放宽心,重新又开始认真地过起自己的小日子。一日李老伯得了一条野生鲫鱼,李大娘煮了一大锅鱼汤。他们已将楚材几人当作自家的孩子般看待。李大娘给沈秋云盛了满满一碗鱼汤,对她说:“多喝一些,野生鱼汤对身子好,将来能给楚材生出个大胖小子!”
秋云的脸红到耳根。这几年她随着耶律楚材不住颠簸,一直过着不去想以后的生活,生子的问题更是从未考虑过。此时被李大娘提起来,她心头却压上了一片乌云。她和吴秉义夫妻多年,始终未有所出,她不知道她这辈子是否有作娘亲的命。
但她不能辜负李大娘的好意,端起鱼汤喝了一口。可这一口下去,搅得她胃里翻腾。她强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跑去墙角吐了起来。
“你怎么了?”楚材闻声跑了过来,顺势抓起她的手。哪知手指一搭上脉络,他就愣在当下,他吞吐道,“你,何时有的,为何不告诉我?”
秋云吐得头晕目眩,说:“什么有的没的,我知道什么?”
楚材将她的手指搭上自己的脉搏:“你也是略懂医术的人,你告诉我是什么!”
强求的不一定有,不希冀的却从天而降。沈秋云喜极而泣。她起身抱住了楚材,心里满溢着从未有过的知足。从此,两人的路变成了三人行。
秋云的肚子渐渐起了弧度,她想吃家乡小吃,楚材便极尽所能地在川南地方寻找口感最相似的食材。城中几个月是她人生中顶顶幸福的时候。这日早晨,秋云与楚材刚刚起身,门外的街上就敲锣打鼓跑过一群群的人。李老伯也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告诉他们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说:“蒙哥死啦!蒙古人要退兵了!”
楚材当然被震惊地一塌糊涂,急忙问:“消息确实?”
李老伯说:“当然确实。那汗王久攻钓鱼城不下,竟然想了个法子在我们的西门外修筑石台。石台上又建了高过城墙的桅杆,并且命人爬上桅杆俯瞰城内军情。余玠大人可真沉得住气,不声不响,装聋作哑,任由他们建成桅杆。待有人爬将上来,他立马命人用投石机击断桅杆。结果那蒙古兵就从半空中摔了下去,那落下的飞石又正巧砸中了正在地面观望的汗王。哈哈哈哈,那汗王一惊一吓之间,当场摔下马背一命呜呼。城墙上好多宋兵都看见了,不会有假!”老伯说得兴奋,全然没注意面前人的表情。
秋云怕老伯起疑,赶紧上前说:“那是天大的好事,我们都要上街去庆贺的。”
李老伯连连点头,边转身边走:“是的,是的,我也要找些锅碗瓢盆上街热闹热闹!”
钓鱼城的喜讯插上了翅膀飞至京城赵昀的案台前,他的愁容难得地舒展。一下朝,他便催着轿輦奔至坤宁殿。道清见他满面欢容,说:“是有得胜的战报传来?”
“不止!”赵昀声音都提高了不止一个调调,“余玠击毙了蒙古汗王!”
“是吗?”道清也兴奋,毕竟这是大胜,“余大人是真有本事。”
“朕原本担心国内无武将可用,如今看来是朕是多虑了。朕要大大地嘉奖于他才行。”赵昀开心异常,音量响彻整座坤宁殿。道清冲赵昀做了个“嘘”的动作。
赵昀不解:“怎么了,朕在自己的宫中夸奖有功之臣还不行了?”
道清问他:“皇上预备如何大大地嘉奖?”
赵昀答:“自然是加官进爵,赏金赏银咯!”
道清又问:“这两年,余大人在蜀地多有建树,皇上也在不断地升他的官,给他封赏。我们与蒙古人的战役怎么看都是持久战,余大人能立的战功陆续有来。皇上现在就大肆嘉奖,余大人这官若做到了顶,皇上还能拿什么出来奖赏?再说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万一又出现个英雄人物,皇上预备给他怎样的奖励?能和余大人持平吗?”
赵昀缩了脖子:“朕是一时太过高兴了,倒忘了这茬。那你说怎么办?朕也不能半点表示都没有吧!他毕竟立下奇功。”
道清说:“送些军需补给过去吧,慰问一下军民,也是皇上的好意。兄长曾经与我提过,余玠此人稍显孤傲。其实信任他,欣赏他,放手让他处理蜀中事务,便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与蒙哥不同,虽然临着长江天堑,忽必烈的进程却轻松许多。只因江淮地区也在丁大全手中,他对百姓使的手段如出一辙。高昂的赋税使得渔民纷纷反水,助蒙军南下长江。丁大全一直瞒报军情,直至蒙古军进入楚地进逼鄂州城下,是再也瞒不住。赵昀得知消息后是又气又恨,再也按耐不住借着这个由头将丁大全撤职查办。
赵昀又与道清哭诉:上天为何不多赐几个如余玠般的人物给朕?若是能多有几个能人,何愁蒙古人不退。道清劝说,皇上莫要心急,我大宋人才辈出,一定还会有人站出来守卫国土的。
鄂州告急,急需朝廷派兵驰援,而宋廷是真的再无人可用。赵昀在朝堂上连问数次:谁愿意带兵增援鄂州?竟是一片鸦雀无声!他用眼扫过一片乌泱泱的长翅官帽,那些长长的帽檐左右相连将大堂上的人连成一路,如商量过了似的是谁都低头不开口。
赵昀正欲发怒之际,有一人自班中走出,他说:“臣愿带兵增援鄂州!”
众人朝那说话之人看去,皆发出小声嘀咕。
“他还能带兵打仗?”
“他一个市井混过来的人,懂什么?”
“武将都守不住,他还能守得住?想立功想疯了吧!”
......
赵昀也有疑问,问道;“贾大人,你行吗?”
出班的人正是贾似道。他说:“臣的《促织经》皇上可有看过?臣觉得都促织和兵法有相通之处。臣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唯缺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还请皇上也能信臣,臣定不负众望!”
赵昀不知怎么办好,去找道清商量,哪知她居然赞同。她说:“左右无人愿往,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贾似道此人,聪明才智还是有些的。加之他任湖广统领多年,大战小战的经验多少也累积了些。”
开庆元年,贾似道奉命带兵增援鄂州。无人能料到,贾似道居然坚守城池四个月。忽必烈攻城无望,又风闻蒙哥丧命。为免后院起火,他撤军北返。
前有余玠,后有贾似道。南宋受到的威胁暂时被解除。赵昀念及贾似道功绩,任他少傅之位,入朝为相。至于余玠,赵昀本欲招他回京论功行赏,可余玠上书边境不稳,蒙古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他不敢擅自离开。赵昀遂就地封赏,任命他为兵部侍郎,四川制置使兼知重庆府,全面负责川蜀防务。
只是余玠拥兵自重,不听召唤的说法也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