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当面拆穿与芮,与芮一脸尴尬。
与芮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皇兄如此看扁臣弟。”
“你聪慧有余,但细腻不足,再加上闲散的个性,这些话不像是你能说出的。从前有什么问题,都是你追着朕问要怎么办的。”赵昀戳穿他。
与芮不想隐瞒:“这些话是皇嫂通过夏中原告诉臣弟知道的。”
赵昀心中一颤,面上再冷,心不说谎。听到她的相关,他的心比他诚实。
“这朝中真正关心皇兄,能帮皇兄的人少。皇兄为何将皇嫂居于千里之外。那次的事情她也是受害者。况且,”与芮一顿,下了决心说道,“皇嫂受的伤比你更重吧,皇兄可知,皇嫂怕是以后不能再有身孕。”
赵昀面上的变化不大,他知道的。与芮一愣,说:“皇兄知道?知道为何还不去劝慰劝慰?”
赵昀说:“朕怕。朕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愿意相信朕和她这辈子会没有孩子。朕哪里是不想去看她,朕是不敢面对她。”
与芮今天是开了窍了,他说:“臣弟有次去进香,为远在家乡的母亲祈福,也为自己不能尽人子之孝赎罪。那时候方丈对臣弟说过一句话:人和人的缘分都是一程一程的,有长有短。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程。只希望这一程中的美好比遗憾多,然后带着这份美好与下一程相遇。人生总有尽时,所以珍惜我们眼前的一程就足够了。孩子的一程已经过去,皇兄不要浪费了和皇嫂的这一程。”
赵昀下了一份诏书,任命史嵩之为沔州议和使,让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史弥远甚为满意,也便消停了。赵昀又下密旨一道,飞鸽传书谢正清,要他想办法辖制住史嵩之在沔州的活动。做完这一切,赵昀总算松了一口气,却再也找不到借口不去考虑与芮说的话。他和道清的这一程,他知道他并不想放弃。
道清一日两剂中药,吃了好些时候。太医说一时半会还没完,三年五年也不一定是尽头。调理身子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就好像存钱一般。为了老来衣食无忧,年轻的时候能多存储一些便多存储一些。
但长年累月中药吃下来多少伤胃,道清现在喝了药就容易恶心想吐,怜儿与碧云在一旁看了也是替她难受。今日的第二剂中药,道清是拖了又拖,眼看着快到就寝时间了,她才勉强自己灌了下去。怜儿赶紧为她送入一粒梅子,碧云则走了出去。
碧云去了厨房,端着药罐到了殿外,然后将药渣倾倒在窗外,嘴里念念有词:老天保佑,让风把娘娘的病痛都带走。娘娘的身体能快些好起来,不用再遭罪。
“你在倒什么?”昏黄的灯火中,一个声音传来,把碧云吓了一跳。她循声望去,更是惊得心颤。
“皇,皇上,奴婢倒的是药渣。奴婢小时候听人说过,药渣倒在窗外,能带走病气。”碧云回。
赵昀直觉是道清不好,紧张问道:“皇后的身体还没有大好吗?”
碧云低着头眼珠一转,回说:“娘娘吃了就吐,怎么会好?”
赵昀不再多问,疾步入内。碧云暗暗挑了嘴角。
“是哪个太医给你开的药?吃了这许久都不见好?朕要治他的罪!”
道清刚刚喝完药,胃里翻腾得厉害,脸色表情自然都不好,赵昀一见她的模样,心疼得骂起人来。
道清一惊,赶紧从床边坐起来。她起得急了,供血没跟上,双眼发黑差点站立不住。赵昀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你怎么虚弱成这副模样?这段时间都白调养了?”赵昀眉间褶皱渐深,冲一旁的怜儿说,“去,把负责皇后身体的太医给朕找来!”
怜儿正不知所措状,道清将她拦了下来:“臣妾身子已经好多了,只是汤药喝多了,肠胃有些不适。太医已经添加了养胃的药材,还没起效罢了。”
“你不要总替他人开脱。方才你都快晕倒了你知道吗?”赵昀还在气恼。
“臣妾那是起身快了些,供血不足所致。怪不得旁人。”道清解释道。
“你没有骗朕?”赵昀疑惑。
“臣妾最近睡眠好了许多,黑眼圈也淡了不少。皇上自己看看。”道清把脸凑过去,赵昀对着她的眉眼,软了身心。
“可碧云丫头说你身子总不见好。”赵昀话还没说完,便见道清笑着摇了摇头。
只听道清说:“这丫头,平日里冷冰冰的,小心思还是有些的。”
赵昀恍然大悟,笑说:“我们的皇后,治人的方法也是有些的。她可是跟了贾妃数年的人,如今也能一门心思为了你。只是这争宠的法子,大约是贾妃那儿学来的。”
道清神色暗了下去:“臣妾还能争什么?从前就不想争,以后也不能争。”
赵昀知她说的是什么,将她揽入怀中,说:“你不用争。朕有你一个足以。”
道清敏感:“皇上知道了?臣妾今后......”
赵昀将她揽得更紧,说:“朕都想明白了。从此以后,朕做你的孩子,你做朕的孩子。我们互相宠爱着对方,好不好?”
道清被他搂得紧,头也点不了。但她的脸上是笑着的。
史嵩之再紧赶慢赶,三日时间也是到不了沔州。幸好谢正清从中斡旋,拖雷将时间延了又延。又过数日,史嵩之终于赶到,他手握皇上诏书,颇有些天地在我手中的意味,在大街上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的。史嵩之果然霸道,谢正清与孟珙二人都被他拦在联盟谈判的大门之外。好在谢正清早想好对策,也便让他再嚣张两日。
某日夜里,谢正清辗转反侧之时,突然想起彭义斌给的银哨。战火纷飞中,不知他们是否还在沔州?他试着吹响了银哨,黑夜中,哨声清亮,他并没什么信心。可是哨声落下不久,身边就出现了两名黑衣人,他惊喜的回头,那两人中一人是彭义斌,一人是陈海。他们居然一直在身边。
“你们怎么还在沔州?”谢正清惊喜。
“我答应过这里的百姓,要守着城,守着大人您。”彭义斌答。
谢正清感动,红了眼眶,又问“你的兄弟们也都在沔州?”
“留下的兄弟不多了。他们有些去了前线抗蒙,很多人都不在了。”说话间,彭义斌的声音低沉下来。
“如今,我们被迫不得不与蒙联合抗金,你们也知道了吧?”谢正清无奈说出。
“已经听说。”
“朝廷做下这个决定也是万分艰难。前有狼后有虎,此举不过是两害取其轻。希望你们可以体谅。”
“我们虽然是粗人,可从小在街头,听说书先生说了不少三国演义的故事。如今的情况,与说书先生说的也是大同小异。大道理我们不懂,谁和谁好我们也不管,只要百姓安稳,我们又有什么可怨?”
谢正清觉得安慰,拍拍他们的肩膀:“百姓有你们,真好!”
彭义斌问:“谢大人,你找我们出来可是有要事?”
谢正清才想起正事来,说:“史弥远遣了史嵩之做议和使,他们素来霸道惯了,只怕不允许我插手此事。而他们对沔州情况又不甚熟悉,对宋蒙战况也知之甚少。我只怕,他们胡乱谈判,最终伤的还是国体。”
“大人想让我们怎么做?”
“给他上道川味小菜,辣辣他!”谢正清脸上露出难得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