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不见了?”齐谦之笑着问。
“见不见的,阁主大人,你不是都已经决定好了?做下属的,岂敢不从?”苏元夕似笑非笑地放下茶杯:“我看青山那样子,你应该已经想出帮他的办法了吧?说吧,我要怎么配合?”
“你不是下属。”在微微愣了下神后,齐谦之皱眉,严肃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嗯!我知道,就是想耍耍嘴皮子。”苏元夕笑得灿烂:“而且,也算他周云澈还有诚意,就是青山不做这个人情,我也会帮的。说说,你怎么安排的?”
“幼稚。”齐谦之摇头,舒展眉头,才道:“黄莺易容术一流,之前,也是她经常和你互换身份的。”
“奥……我知道了。”苏元夕看着齐谦之:“你的意思是我找个机会出宫,然后和她换身份去帮周云澈救他那位朋友?是这个意思不?”
“嗯。”齐谦之点头:“你不是一直说想找个机会出宫办一些事么?现在,机会来了。而且,是黄莺自己提出来的。反正你与周云澈是合作关系,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在都城困了一年多,再不出去走走,这腿都生锈了。”
“好~”苏元夕叹气:“反正阁主大人都为小的安排好一切了,我听令。不过,具体是怎么个偷梁换柱?”
齐谦之为苏元夕空的茶杯再倒满,才道:“我说,你有个棘手的病情在处理,最近才成功,所以藏了两年没见人。现在,圣玲珑不在楼兰,在都城住着,时常会去后山采药,如果幸运,周云澈就可以碰到,但具体帮忙不帮忙,还要看圣玲珑她自己。而且,我还强调,你不是什么都能治的,万一治不了,也就没办法了。”
“有理。”苏元夕起身:“接下来和黄莺的交接任务,就看我的吧。”
“嗯。”齐谦之轻轻点头,起身:“我送你出去。”
“不是……”苏元夕愣住:“然后?”
“什么?”齐谦之疑惑。
苏元夕:“你是不是应该说什么?你就不关心我怎么和黄莺交接的?也不考虑我有没有危险什么的?说好的亲情呢?说好的把我当你亲妹看的热情呢?”
齐谦之上下扫了她一眼:“哪次,你不都能想出鬼点子与黄莺交接上么?我还担心什么?有红莲蓝羽在,还有暗器,保命没问题。我将亲手制的茶叶给你第一个品尝,亲情浓厚。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苏元夕看了眼身后冒着热气的茶杯,再看了眼一脸无辜的齐谦之,认耸。
轻轻拂袖,推开门:“行行行!说不过你。我走了。”
“万事小心。”在苏元夕即将下楼的时候,齐谦之在后面严肃道。
苏元夕似笑非笑地朝着他点头:“这还像句人话。我知道的。走了!”
苏元夕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周云澈表情变了,不再愁,而带着笑。
青山笑看着苏元夕,被她故意避开。无奈地轻摇头,看向周云澈:“路上小心。”
“嗯,有空了,去周国转转。”周云澈将苏元夕拉上马车,笑着朝青山点头。
青山笑意颇深:“好。”
“有消息了?”路上的时候,苏元夕明知故问。
“嗯。”周云澈轻点头,收敛笑意:“不过我得快些找到人,多争取一刻,也是好的。”
“找?”苏元夕靠着马车,闭目养神,唇角挂笑,内心诽腹:“人不就在你旁边么?找什么?”
快马加鞭地赶了小半月,去了才知秦氏被接回宫了。
周云澈没了顾虑,用了七八天时间,一行人几乎不怎么歇脚,风尘仆仆地入了皇宫。
连日奔波的苏元夕早已身心疲惫。一回兰亭阁碰上床榻,沾着枕头就睡着。
一连三天,除了吃饭洗澡,偶尔与苏南枝说说话,几乎都是睡觉。
而这三天,周云澈派了很多人守在后山,一有人迹便会立刻禀告他。有时候,还会自己去找上大半天,没个消停。
苏元夕知道,但也不是她故意为难或拖延时间。不论什么病情,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但前提是,她这个做医师的,得保证自己有足够的精力,不然,很容易分散掉注意力,反而无用。所以,不如尽早恢复精神,想办法与黄莺交接上。
何况,她想早些也不行。黄莺还没到,快马加鞭,也得十几天时间。
所以,这些天,只能辛苦周云澈白忙活了。
“想什么办法抽身呢……”这些天,苏元夕常一个人发呆。
如今身份不同,到处都有眼线,人身不自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身份,还真是难。
至少,这一次,苏元夕是被难住了。
蓝羽传来消息说,黄莺昨天已经到了,就差一个出宫的机会。
“出宫……出宫……”苏元夕嘴里念念叨叨的。
“主子。”
正苦思冥想,秋月推门入内:“老爷要出都城,与柳国公一同去祭拜先帝。经皇上准许,您与雅妃可以去府上住一日,明日再送行回宫。”
“对了,不久后是……”苏元夕眼中泛光,一下站起:“走,现在就走,派人去通知雅妃。不用带多人,就我们几个去。”
“嗯?”秋月瞪大眼:“娘娘不用准备吗?”
苏元夕摇头:“反正府里头什么都有,不用准备,快些去吧。”
秋月笑着点头:“是是是!主子,您方才还没精打采的,听说可以回苏府就高兴起来。”
苏元夕笑着道:“谁人不思家?”
而且,她爹给的机会也太及时了!
“爹,我出去给你和柳伯伯置些东西,出门在外,东西得备齐了。”苏元夕戴上面纱,换了身不起眼的寻常衣裳道。
“不用你麻烦,让他们去就好了。”苏新庭摇头。
“我自己做才更放心。”苏元夕摇头:“走了。”
“我陪你?”苏南枝不放心,问。
苏元夕摇头:“府里很多东西还需长姐你打理呢。”
“好吧,小心些。”苏南枝道。
苏元夕轻颔首,抬步出去:“我晚间前会回来。”
……
大半个月来,周云澈与周左澈几乎将都城后山寻了个底朝天,但一无所获。
“皇兄,人真的会在这里吗?”周左澈与周云澈下了早朝便开始搜索,皱眉问。
周云澈摇头:“我不知道,但青山与璇玑阁阁主,应该不会骗我。或许,圣医采药时,我们没有及时过来罢。”
“我们是不是冒犯人家了?我听说圣玲珑此人颇低调,不喜欢大张旗鼓的。”
“这个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周云澈点头:“不过,几日前,已经撤走他们了。想来,就是惹恼了人,也该气消。”
“倒也是。”周左澈笑着点头:“毕竟医者多仁心。”
在一处山腰时,二人却看见一着水杉长裙戴白色面具半掩面容的女子蹲在一花丛前,拔了一株栀子花轻嗅,眼带笑意:“虽无人照料,野栀子倒生得比精心养的还要好。”
“皇兄,那是……”周左澈小心打量着不远处的陌生女子。
白色面具,琉璃玉佩。确是璇玑阁圣玲珑的标配。
周云澈不言语,缓缓靠近,在看清女子腰间玉佩刻着的“玲珑”字样以及左下方若隐若现的璇玑阁刻章,周云澈才肯定她的身份。
“玲珑圣医,久仰大名。”
苏元夕起身,看着对她恭敬作礼的周云澈,以及后头反应过来,对她礼貌一笑的周左澈。
“你们两个,是专程来见我的?”苏元夕将方才采摘的两株栀子收于袖中:“我才刚来不久。知道我行踪的,没有几个。”
周云澈点头:“在下与青山卫使还算颇有交情。”
“青山……那就难怪了。”苏元夕若有所思:“来找我的人,无非求医问药,当然,也有想不开要来绑架杀害自己寻死的,你们是哪种?”
周云澈愣了片刻,看着苏元夕:“求医。”
“求医?”苏元夕走近二人:“我回来的时候知道南周国的唯明帝与左王爷两位,寻了我两年,请我去治人。看样子……”
周云澈点头:“云澈希望圣医可以帮我这个忙。”
“医治人,是医师的职责,而且你孜孜不倦了两年,也算有诚意。我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者。”苏元夕点头。
二人笑着作揖:“多谢。”
“先不用言谢。”苏元夕抬手,止住二人:“给穷人医病,我不要钱,那是因为他们给不起。给常人医病我收钱,但不会提什么条件,那是因为他们给不起。而给上层人医病,例如像你们这般的富商贵族,我既要收钱,也要条件。可没那么容易。而且,我不是神仙,百病包治,治不好的,我也没办法。”
“你说。”周云澈点头。
“我要的不多,就一个。”苏元夕走在二人前头:“皇上与王爷合力,将周国治理得井井有条。但是,我们江湖人在这边不好做生意,这样那样的法律条文太多,就希望能宽限宽限。我们得了便利,皇上的国库也充实许多,是不是?”
“你想开放南周市场?”周左澈皱眉。
“是啊。”苏元夕答得自然:“如今六国,除了南周,大多市场开明。其实你们也可以想想,再这样下去,到底是好是坏?双方得利,不好么?”
二人沉默。
苏元夕笑着摇头,款步下山:“想好了就来城中的居仙楼找我,我只会在都城呆半月。具体如何,二位自己拿捏。”
其实,就是他们不答应条件,苏元夕也还是会治。只不过……如果可以多坑些利益什么的,多多益善,能要到的也不介意。
如果真的成功,璇玑阁势力不仅进一步扩大,她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苏家的消息,不用再兜兜转转地传递。耗时还废力,而且消息传递也不及时,真的发生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兴许就结束了。
第二日一早,周云澈便来了居仙楼见人,答应苏元夕请求,而且答应,只要她出诊,万一连她也没办法,他们不会降罪于她,之前谈的条件仍然作数。
谈妥当后,周云澈等人请苏元夕上了马车。
“费这么多心思救的人,到底是谁?”苏元夕内心好奇。
可让苏元夕吃惊的是,这一载,竟将她载去了柳府的后门口。
柳如是与苏新庭已经去祭奠先帝了,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名隐位。
“主子。”
人朝着二人作礼:“已经清了杂人,可以进去了。”
周云澈点头。苏元夕压下心中疑问,跟进去。
后院基本上荒废了,一片萧索。
也是,儿子女儿都离世了,就剩他刘国公一人,心情……
回神的时候,周云澈已经将苏元夕引入一假山洞中。
周云澈上下摸索一番,对着某地方轻按压,地底下,涌出一条密道。
“圣医小心。”
跳下来的时候,周云澈特意关照,扶了险些摔下的苏元夕。
苏元夕礼貌地推开他,淡笑:“多谢。”
不知走了多久,待出洞底,却已来到一处幽林深处。
苏元夕眼神闪了闪。她原以为是在某间密室诊治,但看起来又不是。
“到底什么人,还不能让人发现?”苏元夕疑狐,盯着前头周云澈的背影沉思。
穿过树林,却是见到一方广阔的湖泊。湖面有两条轻舟,上各站着一人,划向他们。
苏元夕看清划船之人的面孔,吃惊不小。
一个是周左澈,另一个,是李惠!
李惠,果然身份不简单,不,准确来说,她是暗卫。对周云澈单膝下跪的姿势,足以证明。
周左澈轻跃下小舟,对苏元夕伸手:“玲珑圣医,请。”
模样认真而严肃,全然没有半分平日的嬉闹。想来,那些让人皆笑而啼的面孔,也是伪装自己的手段。
皇家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苏元夕颔首,轻踏上小舟。
“有劳。”
而周云澈,则踏上李惠所在的轻舟。
行至水穷处,苏元夕望见隐于山间的一座精致楼阁。
岸边,一个只约十岁的女孩引着四人上山。
行至楼阁,大约十来名隐卫从暗处跃出,分别向周云澈与周左澈行礼。
这些隐卫都训练有素,却用来守护这山间楼阁。
苏元夕不禁感慨,究竟有着怎样深的情分,才让周云澈他们舍得下这样的血本?
而心里,苏元夕更清楚,这即将见面的病人的病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
这么多人,总是有几个医术好的,周云澈的身份,也肯定能请到,那么多人试过,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苏元夕再如何名动六国,毕竟也能力有限。
暗自,苏元夕作好心理准备:“要是碰上什么癌症晚期什么的,以后都还没办法解决,更不用说我。如果是这样的情况,我也爱莫能助了。”
“请圣医一定要救救他!”
楼阁分两层。周云澈几人领着她进入第一层楼中最为宽阔雅致的房间。
只是,还没等苏元夕推门进去,看病人什么情况,就被突然向她跪下的李惠吓得愣住。
苏元夕瞪大眼,皱眉扶起李惠:“姑娘不必如此,答应救人,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看着一向淡然的李惠眼含热泪,苏元夕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还是周云澈与周左澈安抚,李惠才冷静下来。
“抱歉,我失礼了。”
苏元夕摇头:“无碍。”
……所以,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看着李惠眼中的忧虑与哀伤,苏元夕似乎有些明白。
叹息一声,跟着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