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大家坐定后,杨书珍把七婶从里屋叫了出来,说道:“茶凉了,你给大家重新切一壶热的吧。”
七婶赌气地说:“凭啥让俺沏茶,你不是也有一双手,你就不能自己动动手?”
杨书珍说:“当着众人的面,你这是不给俺面子,俺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旺财说:“老爷,这种粗活还是让俺干吧,太太的气还没消呢。”
杨书珍说:“旺财,你坐下,让她干。”
杨宝殿说:“七叔,你们都别动手,还是俺自己来吧。”
杨书珍一摆手,说:“宝殿,你们都是俺的座上宾,俺怎么可以让你们动手,这成何体统?”
七婶说:“他这是存心跟俺过不去,你问问他自己,这么多年来俺跟着他享过一天福吗?俺就是当老妈子的命,俺的命好苦啊!”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可她还是把茶切好,端到客人面前。
杨书珍故意不朝她看一眼,只管跟杨宝殿说话。
“俺的这条腿当年就是被他爹叫他的手下给打瘸的,现在每到下雨阴天就疼,每次疼起来俺就想到他的爹,为了得到那批宝藏,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哪有这种做兄长的?”
杨宝殿也叹了口气,说道:“当初多亏了俺叔侄俩做了个明智的决断,把这批宝藏捐给了北伐部队,要不然还不知有多少人动它的心思,还要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杨书珍说:“可惜这批宝藏最终也不知落到了谁的口袋。说起宝藏,俺不由得想起了季大侠,只有他知道这批宝藏的下落。”
杨宝殿说:“是啊,自从上海一别,十几年来已失去了季大哥的音讯,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
张云霄听他俩一直在叨咕过去的事情,心里特别反感,说道:“人啊年纪一大就怀旧,能不能谈一点新鲜的?”
杨宝殿反问道:“那你说谈啥?”
张云霄说:“俺不知道,反正不要老说过去的事情。”
杨书珍问道:“宝殿,你把念祖送到俺这里来,你自己有何打算?”
杨宝殿说:“来的路上俺就已经想好了,俺把念祖安顿好以后,就去大同,找俺那不争气的儿子去。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他把事情办得如何,更不知他现在的情况,俺心里真有点不放心呢。”
杨书珍问道:“那玉莲是咋想的?她应该比你更着急吧?”
杨宝殿说:“这还用问,前些日子她成天在你耳边叨叨,俺被她搅得心神不宁的,俺知道她这是担心小宝的安全,可俺也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俺去处理呢。现在好了,耳根子清静了许多,没人再来烦俺了。”
张云霄不满地说:“你还埋怨俺妹呢,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说起俺呢,俺那婆姨叨咕起来更是没完没了的,你想想看,你的儿子离开你才几天?俺的儿子呢?他离开家已经十年了吧?至今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杨宝殿不吱声了,他知道张玉锋和杨静怡夫妻两人都在新四军的野战医院里,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有跟家里联系,难怪张云霄夫妇抱怨。
杨书珍说道:“宝殿,你来一次不容易,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
杨宝殿摇头说:“不了,这次俺把念祖带到乡下,俺把他安排好了,俺心里就踏实了。明天、明天一早俺就去大同,俺到大同先找到俺儿子,再看看白大哥那边的情况,看俺能不能帮得上忙。”
杨书珍说:“既然你这么急,俺也不留你了,有啥事你吱一声,俺能帮得上忙的你也不必客气。”
杨宝殿说:“七叔,看您说的,您能够帮俺照顾念祖,俺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要您再做什么?”
张云霄有点担心,他问道:“宝殿,俺们走了,要是那个杨保康再来找麻烦咋办?”
杨宝殿说:“不会的,堂堂一个县长,他怎么可以跟一个老百姓斤斤计较?要是那样的话,他的心量也太小了。再说,俺七叔也是他的七叔,他敢对七叔不敬,那他不是找骂吗?”
杨书珍说:“他敢!他爹在世的时候,要是做错了啥事,俺不是照骂不误,他算个啥?他不就是帮鬼子做事的伪县长、大汉奸吗?”
杨宝殿劝道:“七叔,您也不要动气,跟这种人动气犯不着,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张云霄说:“是啊,老爷子,不要跟这种人生气,他当他的卖国贼,你过你的日子,俺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杨书珍说:“你们也不用劝俺,别看他当上了小日本的县长,对付那小子俺自有办法,你们不必为俺担心。”
说到这里,院子外面又有人敲门。
旺财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说:“老爷,不会是那小子又带了人回来了吧?刚才他只带了一个人来,在俺这里受了气,心里气不过,又回去召集人马杀回来了。老爷,俺咋办?就俺一杆枪,也打不过他们,快想想办法吧。”
杨书珍半信半疑,他自言自语的说:“这小子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这不太可能。旺财,你去把那杆枪拿上,到院子里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旺财拿起那杆枪,跑到院子里,冲着院子的门大声喊道:“门外是什么人?快说,要不然老子开枪了!”
门外有人叫道:“你是旺财吧?旺财,麻烦你跟你们的七老爷通报一声,就说青岛有一个姓季的故友求见。”
杨书珍其实在屋里正竖着耳朵听着呢,他一听见“青岛姓季的故友”几个字,禁不住高兴地喊了起来:“哎呀,是季大侠,真没想到是季大侠来了!旺财,你这个狗奴才,还不快把院门打开?快让季大侠进来!”
院门打开了,季振国大步走进院子,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肩上扛着一把剑。
“老伙计,一向可好?”季振国声如洪钟,快步如飞,走到杨书珍跟前,一把将他抱住。“老哥哥,这些日子我是白天想,夜里睡觉也想,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你呀!”
杨书珍说:“季大侠,俺何尝不是这样?你猜猜看,还有谁来了?”
季振国说:“别卖关子了,我已经看见了,宝殿师弟,你也在呀!这次我来值了,想见的人一下子都见着了。”
杨书珍指着季振国身边的那个男孩问道:“这位是……”
季振国说:“见了你们光顾高兴,忘了给你们介绍了,我在青岛收了五个徒弟,让他们跟着我学习武功,这个是我的二徒弟,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妈的,也不知道自己姓啥,我就把他收留下来,跟着我姓季,叫无邪。”
杨宝殿说:“季无邪,好,这个名字好!”
季振国说:“无邪,他是你师叔,快叫杨师叔。”
季无邪叫道:“无邪叩见杨师叔。”说着,他真的就要跪下。
杨宝殿一个箭步过去,把他扶起,说道:“跪不得,快起来、快起来!”他浑身上下的口袋里摸了摸,说道,“俺这一路走得急,路上又遇到了劫匪,身上连个见面礼都没有,真不好意思。”
季振国说:“师弟,你也太多礼了,咱是兄弟多年不见,现在见了面比啥都强,快别找了,进屋吧。”
杨书珍说:“对对,快进屋,季大侠远道而来一定渴了,先喝杯茶水润润嗓子,旺财,快去准备晚餐,把俺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来,今日俺太高兴了,要多喝几杯!”
旺财说:“好的,老爷,俺这就去准备。”
季振国一眼看见了白念祖,问道:“老哥哥,这位是……”
杨宝殿抢着说:“俺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白大哥的二公子白念祖。念祖,这位是俺的大师兄、季振国季大侠,要抡起他跟你爹的关系可不一般,真的比亲兄弟还要亲。”
白念祖叫了声“季世伯”,便低下了脑袋。
季振国望着白念祖难过的样子,心中疑惑,便问道:“白二公子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大同出了状况?”
杨宝殿说:“正如大哥所说,前些日子白大哥家遭了难,他是从大同千里迢迢到上海来找俺避难的,这不,俺把他领到乡下俺七叔这里来了。”
季振国听了一愣,问道:“白大年家遭了难?这是咋回事啊?”
杨宝殿叹了口气说:“季大侠您有所不知,这都是因为白大哥家的一本祖传的药用秘籍惹的祸,他被日本黑龙会的人盯上了。”
季振国一震,问道:“我知道日本的黑龙会,它是个非常邪恶的黑社会组织,被它沾上的人不死也要被他扒一层皮。不知现在白大掌柜有何打算?”
杨宝殿说:“他现在被黑龙会的人盯死了,根本脱不了身。而且最要命的是,黑龙会的人把他的大公子绑架了,说要用另半张藏宝图来换大公子的性命。”
季振国不解的问:“宝殿,怎么又出现藏宝图了?而且还是半张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杨宝殿说:“季大哥,说句老实话,这件事情俺至今也没有弄明白。俺准备明日就动身前往大通,去看望白大哥。俺要当面问他,这究竟是咋回事。”
季振国一听,马上说:“巧了,我正好也要去大同,不如明日我俩一起动身,正好会会这个白大掌柜。”
杨宝殿问道:“季大哥,俺还没有问您,您这一次出来,不会也是为了白大哥吧?”
季振国笑了笑,道:“兄弟有难,我前去助他一臂之力,有何不可?再说了,我听说我的几个徒弟也在这一带活动,他们的年纪尚小,涉世不深,我有点不放心,想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青岛老家。”
有季振国一同前往,杨宝殿大喜,他说:“有季大哥一同前往,这下白大哥有救了!季大哥,那俺们就一言为定,今晚上俺好好陪你和俺七叔喝两盅,明天一早俺就启程,您看咋样?”
季振国也高兴地说:“好,这一路上有师弟陪伴,我也不寂寞了,那就说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走!”